“若不是此事，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来找朕？”
容棠僵在原地，望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亦是大雨倾盆，他暴怒失控，周身散发的戾气几乎要将周遭的一切都撕裂。
一种难自控的恐惧束缚着她所有的动作言语，怔怔的站在原地。
穆廷见她只是木木地站着，一言不发，心中那点微弱的希冀便如烛火般被冷风吹灭。
他太清楚了，容家人在她心中的分量，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的。
他别开眼，不再追问。
可看着她那副手足无措，仿佛受了惊的模样，一股无名火又无端端地从心底窜了上来，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发疼。
他猛地转头，声音里带着的怒火，“怎么？难不成，非要朕此刻就下旨，把容枫放回来，你才肯满意？”
她想怎么样？
容棠在心底苦笑。
她想说的话，多得能填满这倾盆的雨夜……
眼前的男人依旧带着骇人的气势，可不知为何，这一刻，容棠心里的恐惧褪去。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执拗，又或者说是孤注一掷。
“有些话，臣妾还是想和皇上说清楚……”
不等他回应，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她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当初立后的圣旨送到容家时，臣妾的家人确实并没有因此而高兴。”
容家已经出过一位皇后，自然知晓宫中的险恶，而现在容家是前朝旧臣，说不忌惮新帝是不可能的。
“他们怕臣妾在这深宫里受委屈。说实话，臣妾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听说坊间传闻后，心里面对皇上是有几分惧怕的。可是，臣妾亦是心甘情愿嫁给皇上的……”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至于避子药……皇上，您先前与臣妾素不相识，为何要娶臣妾，您我心里都清楚。”
这门婚事从一开始，二人之间便毫无真心可言，他想借容家的势稳固前朝旧部，容家能保下来已是万幸，又有什么和他分庭抗礼的筹码。
“如今容家还有用处，可将来呢？皇上的帝位稳固了，眼里还能容得下容家吗？即便如今与皇家攀上了关系，每一步却亦是如履薄冰。”
“就算皇上此刻信得过容家，可日后的事情，谁又能保证呢？就因为容家这层与前朝的关系，但凡皇上心里有了一丝半毫的猜忌，到最后，难保不会牺牲容家……”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眼眶微微泛红，“臣妾虽是您的妻子，可也是容家的女儿，心里自然有顾虑。到那时候，若是容家被清算，那……那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容棠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对上他的眼睛，“臣妾不是不想生，而是……不敢生。”
一个时时刻刻站立在刀尖上的母族，不但庇护不了这个孩子，甚至会因此连累孩子。
既如此，一开始便不该来到世间。
话音刚落，外头的雨势愈发大了起来，何启连站在门边将门合上，悄悄看了眼室内又慌忙低下头。
上次皇上大发雷霆也是这般雨夜，许是大雨过后总会雨过天晴吧……
风吹拂过烛火，暖黄的灯映衬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明明看上去那样纤弱，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不卑不亢的倔强。
往日里，在穆廷面前，她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畏惧，他说什么便应什么，从未有过这般直白的顶撞。
可此刻，将压在心底的话一股脑说出来，她反倒觉得浑身轻松，那点根深蒂固的害怕，竟不知何时消散了。
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既说了，她与他之间的事与容家无关，他不会迁怒旁人，那就算此刻惹他动了怒，后果便由她一人承担。
家人不会因她而牵连，她便没了顾忌，将这几个月来的压抑的委屈一股脑倾吐而出。
穆廷定定地看着她，本憋着一肚子怒火，可当目光触及她视死如归般的眼神，到了嘴边的斥责竟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难得地怔了片刻，随即从御案后大步走出，朝着她的方向大步迈来。容棠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他一把捞进了怀里。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紧扣在她肩膀上的手用力收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骨血里。
一股强烈的、属于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的龙涎香与他身上特有的味道，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从四面八方将她笼罩。
容棠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鼻尖却莫名一酸，滚烫的泪意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其实，她实在是不喜欢他的。
想她昔日也算得上是世家贵女，自幼锦衣玉食，见惯了温文尔雅的世家子弟，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他纵然生得一副好皮囊，性子却粗粝得像未经打磨的顽石，力气大得惊人，行事更是不拘小节，怕是连过去陆晏川伪装的模样都比不上一丝一毫……
这般种种，哪一样是她曾憧憬过的夫婿模样？
穆廷胸前的锦缎蹭得她脸颊微微发疼。容棠靠在他结实如铁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皇上也说了，过往种种皆已云烟，臣妾现在已是你的妻了……”
他粗喘着气，紧扣她肩头的手稍稍松了些，低头看向她。
烛光落在她脸上，那双清亮的眼眸里像盛着碎星，映得他心头莫名一烫。他抬手，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粗粝茧子，一把捧住她的脸，不由分说便吻了下去。
容棠的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可他的手掌紧箍着她的下颌，根本容不得她退避半分。
方才被雨水溅到的脸颊还带着些微凉意，此刻被他掌心的炙热一捂，暖意顺着肌肤一点点渗进来，连带着心跳都乱了几分。
他用了极大的力气，容棠闭着眼，都能猜到自己此刻定是双颊被挤得泛红。
可穆廷根本顾不得上这些，吻得又急又狠，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他强行撬开她的唇齿，舌尖蛮横地闯进去，带着浓烈的气息，毫无章法地缠着她。
男人只顾着疯狂地纠缠、掠夺，带着势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入腹中的急切，似要将所有压抑的情绪都揉进了这个滚烫而粗野的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