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朕的妻子。”
那妇人闻言,这才缓缓抬眼,目光在容棠身上轻轻扫过,带着几分审视,又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冷意,却并未多言。
姨母?
干娘不是和她说,穆廷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偶然被她从河中救了回来吗?
这妇人又是怎么回事?
看仪态举止,绝不是什么普通妇人,而且与穆廷有些相似的眉眼,无一不证明着,穆廷并未胡说。
从那殿内一步步走出来,穿过长廊,一路回到凤仪宫,容棠只觉得脑子一团浆糊。
而且那妇人看向她时,总带着些许若有若无的冷意,莫非是不满意穆廷娶了她?
想来也是,容家和前朝牵扯颇多,对于穆廷而言,就像潜伏在暗处的恶狼,随时都有可能反扑。
他姨母不喜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回到凤仪宫坐下,孔嬷嬷端来一盏热茶,听容棠把事情一说,先是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轻声道,“娘娘,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嘛。既不是什么宫外的美人,您也该放宽心了。”
容棠却觉着分外堵得慌。
难不成,看她出丑,在穆廷眼里竟是件有趣的事?
容棠端着茶盏坐在圈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瓷面。
一想起昨夜自己那副大度的模样,又是主动跟他商量事,又是巴巴地等着他应答。
这人……当真是可恶得紧!
正暗自懊恼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夹杂着内侍低低的回话声。
容棠抬眼望向门口,心头微微一紧,忙不迭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便要去门口相迎,可脚刚迈出半步,穆廷已大步走了进来。
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便垂手站在一旁,眼帘微垂着,一时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空气里仿佛都凝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
穆廷目光落在她身上,瞧着她那副拘谨又带着点别扭的模样,沉默片刻,只低低说了一声,“……过来。”
“臣妾……站在这里挺好的。”
穆廷现在的模样让她忍不住想到洞房花烛夜时,男人霸道蛮横又不讲道理的模样,不免有些怵得慌,丝毫不敢靠近半步,直直的站在那儿。
“皇上怎么不在怡景宫陪姨母一同用晚膳?”跑她这儿来做什么?
看穆廷这几日的架势,看上去挺尊敬他那姨母的。
话音刚落下,穆廷就长腿一迈,走到了她跟前,随即一弯腰,将她扛到了肩头。
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容棠整个人只觉得晕头转向的,还没回过神来,就见他走向床榻边,将她放了上去,双手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
紧接着,他便俯身压了下来。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容棠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子被堵了回去。
她与他虽也亲近过数次,可穆廷这人素来带着股子粗野劲儿,瞧着他此刻的架势,容棠心里还是有些发怵,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待他的唇轻轻碰到她时,那力道却骤然放轻了,全然没有往日的急切与蛮横。
容棠愣了一下,不由得睁开眼睛望向他。
他的脸近在咫尺,英俊的眉眼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清晰,少了些平日的冷硬,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柔和。
容棠下意识地启唇,想唤一声“皇上”,可那声音刚要出口,就被他堵了回去。
“唔……”
她才一张嘴,他的唇便顺势滑了进来,与她的紧紧交缠。
其实她并不太喜欢这样的亲近,还记得初次时,他便没头没脑地凑上来亲她,完全没有一点世家公子的风度。
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慢慢学着习惯。
只是不知怎的,比起先前那些让她觉得不舒服的亲近,这几回他分明温柔了许多,多了些小心翼翼的珍视。
穆廷终于松开她时,容棠只觉得唇上还留着隐隐的痛感,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碾过似的。
她抬手抚了抚唇角,抬眼便见他正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眸子里盛着烛火的光。
容棠一时有些怔神。
“朕留这陪皇后一道。”穆廷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刚褪去亲昵的微哑。
容棠低低应了一声,听见他陪自己用晚膳也依旧没什么兴致,忍不住抬头问他,“昨日皇上为何不直说呢?”
穆廷闻言,俯身下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随即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脸颊,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吃痛地蹙起眉头。
他看着她皱起的眉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才缓缓道,“皇后都如此贤惠大度了,朕再拒绝岂不是太不识好歹了?”
容棠一时无语。
他是皇帝,又何必看人脸上,分明是存着心看她闹笑话。
一股气憋在胸口,却偏偏不敢发作,只能抿着唇别过脸去,心里把穆廷偷偷骂了好几遍。
穆廷原本心里憋着股无名火,可真瞧见她此刻眉眼间带着点怯生生的娇柔,那点火气便像被温水浇过,悄然散了,哪里还舍得真欺负她。
他坐起身,长臂一伸,便将她捞进怀里稳稳按住,握着她纤细的手腕。
洁白如玉的腕口处,因他刚刚的动作,留下的红痕颇为显眼。男人指腹带着些薄茧,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容棠被他这般摩挲着,忍不住泛起些痒意,微微缩了缩手腕。
穆廷这才抬眼看向她,“往后若是朕弄疼了你,莫要忍着,定要告诉朕……不然,朕瞧不出来。”
他自小在乡野长大,身边从未有过女子,更别提夫妻间的这些细致事,许多地方,确是懵懂得很。
容棠听着他这话,只轻轻点了点头,没做声。
穆廷却松快了些,大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还有,日后莫要再想着给朕纳妃。朕与你那姑父仁元皇帝不一样……朕的儿子,只能由皇后你生。”
穆廷说这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只是容棠被他的惊讶到,并未曾察觉。
她垂了垂眼帘,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缓缓道,“自古帝王,哪有不是三宫六院、佳丽三千……”
可是从他嘴里听到这些话时,容棠还是震惊不已,她从未想过,帝王也能做到一双人。
说不触动是假的。
穆廷的眼眸深邃如夜,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那笑意里带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一字一句道,“朕说了,朕和他们不一样,想娶谁,想要谁生,谁也决定不了朕。”
哪怕他的姨母,也不能左右他的任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