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漫长漆黑,
周闻潇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捧着一个汤婆子数天上的星星。
无奈夜色过于深浓,
她看不到星星,只能看见几颗闪烁的光晕,
这样黑沉的夜,
让她心间无端端的有些发闷。
她想起那日在御花园被萧太后叫过去说话时的场景,
她从前虽经常出入秋华宫,却从未见过这位萧太后,萧太后也自然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女儿。
只是,
萧太后那审视的幽幽目光,让她心里泛起了嘀咕,
论美貌,她并不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并且在这武将之家还被养成了一副男孩子的脾性。
不像稚鱼,从小就一副美人胚子的模样,很小的时候就有那些纨绔子弟拉着她问愿不愿意嫁给他。
稚鱼被吓哭了好几次,
有几次还是她拿着树枝将那些人撵走。
在并州的这五年里,她也从未对自己的容貌上过心,
所以,萧太后惊讶的并不是她的容貌。
或许是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又想起父亲曾叮嘱她少进宫的话,
一股强烈的不安让她等不及想要去问问父亲。
她腾地一声站起来就往外走,
流萤还未反应过来,她的小姐已经走出了院落。
周牧与自己的夫人不同住一个院落,他经常宿在书房里。
周闻潇走到书房的时候,里边并未亮着灯,就连门口都没有侍卫守着。
黑漆漆的一片,
周闻潇这才觉得自己真是抽风了,
这么晚了,父亲一定早睡下了。
她转过身又慢慢往自己的院落走,
没走几步,她便在一条小路上看见了她的父亲周牧,
周牧一身黑衣,眼看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像是刚从哪里回来。
周闻潇没多想,
直接对着周牧的背影喊了句,
“父亲?”
听见女儿的声音,周牧身形明显顿了一下,
慢慢转过身时,周闻潇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周闻潇看他面色凝重,心下好奇的很,
“父亲很少有这样半夜而归的时候,莫不是军营里出了事?”
周牧摇摇头,一脸慈爱,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军营没事,父亲和同僚在外喝了几杯酒,归来晚了。”
周闻潇点点头,她在父亲身上闻不到酒气,便知父亲在随口敷衍她,
却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
“父亲上了年岁,还是要少饮酒为宜。”
周牧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问道,
“这么晚了,有话和父亲说?”
周闻潇这才想起正事,她将那日遇到萧太后的场景讲给周牧听。
说完,周牧眉心慢慢拧起,
面色一片肃穆,竟比往常在边境抓到几个逃兵都要严肃。
周闻潇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她拉住周牧的胳膊猜测,
“父亲?是不是我的长相和萧太后的一位故人肖似啊?”
周牧面色依旧肃穆,
他没有正面回答女儿的问题,只是郑重叮嘱她,
“闻潇,日后不要再进宫,一次都不可以,听见了吗?”
周闻潇从未见过这样严肃到让人生畏的父亲,
她木讷的点点头,口吻有些委屈,
“知道了,父亲。”
周牧心口有些发软,可依旧忍着没对她露出半分温色,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阻止她进宫。
——
江稚鱼醒来时,
谢临川未走。
他立在床前已穿戴整洁,而床榻上的女子盖着锦被,
乌黑的发泄了满枕,
半分遮不住那些欢爱过的痕迹。
她睁开眼看见那个漆黑高大的身影,缓缓翻了个身,面向床榻里边,不肯看他。
谢临川从桃枝手中接过一碗黑浓的药汁,
许太医曾说过,
此药方在欢好过后立刻饮下,才会有助于怀孕。
他坐在床榻边,
不由分说的将女子的腰肢揽起来,
江稚鱼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箍着,被迫从床榻上坐起来,
她拥着锦被,
白皙的肩膀上遍布暧昧痕迹,
桃枝隔着纱帐也看的一清二楚。
她心口一酸,立刻把眼垂下。
谢临川将药碗端近了一些,嗓音已不似昨夜那般寒凉,
“来,把药喝了。”
浓重的药味在四周分散开,刺激着她的鼻腔,
不用入嘴便知其苦涩。
江稚鱼抿着唇,不肯动也不肯喝。
谢临川眸色淡漠,
凉凉开口,语调不容置疑。
“还想让孤喂你?”
江稚鱼拧了下眉,眼底闪烁过一片抗拒,下一秒却将药碗接过去,
闭着气一口闷进嘴里。
喝完后将药碗扔给谢临川,视线中没有半分情绪,甚至连昨夜的恨都消失不见。
谢临川伸出手,冷白的指腹在女子的唇角轻轻擦拭,
把残留的一点褐色液体抹走。
他没再多说话,似乎没有离开宜春殿只是为了亲自看着她把药喝完。
谢临川在床榻上又立了几分钟,
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唇角抿着一丝苦涩,
眼底一片荒芜。
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出宜春殿,
在快要踏出大门时,
阿煦不知从哪寻了一根枯树枝,抱在手里直直的向他冲过来,
文思域和长青简直吓破了胆,
虽然知道一个孩子根本不能给谢临川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可那是龙体啊!
文思域和长青怎么能眼睁睁看着。
况且,这小娃娃一脸憎恨,若真伤了皇帝,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到时候,
江夫人免不了又要和陛下大吵一架。
长青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直接挡在谢临川身前,
而文思域则一把将阿煦拦腰抱住,
阿煦不知道从哪积攒了一身力气,
文思域直接被拽了个跟头,整个人呈狗吃屎的状态半趴在地上,却还是死死拽着阿煦不放手,
阿煦被拦住,心下一急,
直接对着谢临川大喊,
“你为什么欺负我娘亲!你这个坏人!!”
谢临川挑了下眉头,让长青让开,
他走到阿煦面前,轻而易举的就将他手上的枯树枝拿走,掰成两半,
随手扔在地上。
阿煦不甘心,自从来了这里,他便一直睡得不沉,昨夜娘亲哭泣的声音他每一声都听见了,
就是这个坏人在欺负她。
他一点都没有爹爹好,没有爹爹对娘亲温柔,爹爹也从来不会对娘亲说一句重话。
心里这样想着,
嘴上也直接喊出口,
“爹爹从来都不会这么欺负娘亲!娘亲也没哭过,只有你!只有你才能把娘亲欺负哭!我恨你!”
谢临川眯了眯眼,唇角勾出一抹凉薄残忍的弧度,
他将那两节枯树枝提走,
冷冷看着阿煦的小身影,
“连根像样的武器都拿不动,拿什么给你娘亲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