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军出差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几圈涟漪后,便沉入了林晓兰繁忙生活的底层。她没有太多时间去细细品味那份微妙的怅然,新的挑战和机遇已经接踵而至。
新生产点——“晓兰药坊”城南生产部,在二月中旬正式投入试运行。门口挂了块简单的木牌,是林海生亲手刨制、林晓兰用毛笔写的,字迹端正有力。
试运行第一天,林晓兰、林晓梅,加上新来的李婶和张姨,四个人将小小的生产车间挤得满满当当。林晓兰亲自示范了从原料称量、预处理到核心混合的全套流程。她将工序分解得很细,关键步骤由她自己掌控,而清洗、粉碎、分装、贴标等辅助工作,则逐步教给李婶和张姨。
这两位都是吃过苦、手脚麻利的妇女,学得认真,眼里透着对这份工作的珍惜。林晓兰给的工钱比街道临时工略高,还承诺干得好有奖励,对她们拮据的家庭是不小的补贴。
“大家记住,咱们做的是药,入口贴肤的东西,卫生是第一位的。手要勤洗,工具用完立刻清洗归位,掉在地上的原料哪怕一粒也不能用。”林晓兰语气温和,但要求严格,“每一步都要按照我写的流程来,不能图快省事。出了问题,不仅是损失,更是砸咱们‘晓兰药坊’的牌子,砸咱们自己的饭碗。”
李婶和张姨连连点头,神情郑重。
林晓梅则主要负责记录和物料管理。她心思细,将每天用了多少原料,出了多少成品,损耗多少,都记得清清楚楚。林晓兰看了大姐记得账,条理清晰,暗自点头,大姐在管账方面确实有天分。
试运行头几天,磕磕绊绊难免。不是粉碎机卡住了,就是称量时手抖了一下,或者贴标签歪了。林晓兰不急不躁,一遍遍耐心纠正示范。她用灵泉水悄悄加在大家的饮用水里,能缓解疲劳,增强专注力。慢慢地,李婶和张姨手上越来越稳,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林晓兰自己则腾出更多精力,开始着手研发新品。部队的“益气活血膏”和“驱蚊清凉膏”是特需品,面向大众市场,她需要更普适、成本也更可控的产品。她结合空间里一些常见且易于培植的草药,参考后世一些经典方剂,开始试验制作“润肤雪花膏”和“清凉止痒水”。
她将试验安排在晚上,在自己家的工作间进行。灵泉的妙用和空间药材的优良品质,让她总能调配出效果远超预期的半成品。但她刻意控制着最终成品的效力,使其优于市面普通货色,却又不会好得太过惊世骇俗,引人怀疑。
就在生产部逐渐走上正轨时,部队那边传来了好消息。首批交付的药膏经过严格检测,各项指标完全合格,甚至某些方面还超出了预期。赵处长亲自打电话到街道办(林晓兰家还没装电话),让王主任转告林晓兰,合作非常满意,准备将“晓兰药坊”列入长期备用供应商名单,并询问下一批特需品的生产意向和大致产能规划。
这无疑是一剂强心针。林晓兰立刻通过王主任回复,表示随时可以接受新任务,并汇报了新生产点的筹备情况,强调产能和品控能力都有提升。很快,第二份小批量生产任务书通过正式渠道下发,数量比第一批增加了三分之一,要求二十天内交付。
任务更重了,但林晓兰心里却更踏实了。这说明她的产品和服务得到了真正的认可。她将新任务分解,合理安排到新生产点的生产计划中。有了之前的磨合和李婶、张姨的逐渐熟练,完成起来虽然紧张,但并非不可能。
就在她全力扑在生产上时,一天下午,王桂香从铺面匆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的红晕,手里拿着一封信。
“兰子,兰子!有你的信!从南边来的!”王桂香将信递过来。
南边?林晓兰有些疑惑,接过信。信封很普通,落款是“广市白云区红星日用化工厂技术科”。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封用钢笔写的、措辞客气甚至有些恭敬的信。
写信人自称是红星化工厂的技术员,姓吴。信中说他偶然通过一位北京的朋友,用到了“晓兰药坊”的“驱蚊清凉膏”,效果惊为天人,远超市面同类产品。他对此非常感兴趣,认为其中可能运用了独特的配方或工艺,希望能与“晓兰药坊”进行技术交流,或者探讨合作的可能性,比如联合开发、技术转让,甚至邀请林晓兰南下指导等。随信还附了一张他的工作证复印件和工厂的介绍资料。
林晓兰看完信,心中了然。这大概就是之前西城那伙人背后觊觎技术的“南方药材商”或相关厂家之一?看来她的药膏不仅通过了部队的检验,也开始在更广的范围内引起了注意。
对方的态度很客气,是正规厂家的技术员,并非之前那种下三滥的手段。但这未必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或觊觎。合作?技术交流?在自身羽翼未丰、核心机密无法暴露的情况下,与这些正规厂家打交道,更需要谨慎,一个不好就可能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她没有立刻回复,将信收好。目前,稳固与部队的合作,完成手头的生产任务,夯实自己的生产和管理基础,才是重中之重。南方的橄榄枝,或许可以作为一个远期潜在的机会,但绝不是现在。
她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新产品的试验中。“润肤雪花膏”的膏体已经能做到细腻润滑,保湿效果显着;“清凉止痒水”也初步有了清凉止痒、缓解蚊虫叮咬红肿的效果。她用小瓷瓶分装了一些,准备先给家人和信得过的街坊试用,收集反馈。
日子在忙碌中飞逝。新生产点里,机器的运转声、药材的研磨声、女工们压低的说笑声,混合成一种充满生气的乐章。林晓兰穿梭其间,时而指导操作,时而检查品质,时而埋头记录。她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将前世的遗憾和今生的抱负,浇筑进这个小小的、却充满希望的作坊里。
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她会想起陆建军。算算日子,他出差快十天了。不知他是否顺利,何时归来。那丝淡淡的惦念,如同春夜墙角悄然绽放的不知名小花,安静却执着地存在着。
这天傍晚,她正在生产部核对最后一批准备交付的药品数量,街道的小通讯员气喘吁吁地跑来:“林晓兰同志!电话!部队陆团长电话,打到街道办了,让你赶紧去接!”
陆建军?林晓兰心头一跳,放下手中的东西,对大姐交代了一声,便快步朝街道办跑去。
电话听筒里传来陆建军的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有些失真,却依旧沉稳:“晓兰?”
“陆大哥?是我。你……你在哪里?还好吗?”林晓兰握着听筒,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
“我很好。任务基本完成,再过几天就能回京。”陆建军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疲惫,但语气平稳,“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上次那件事(西城事件)的最终处理通报已经下发到相关单位,定性为商业窃密未遂,主犯已依法处理,不会再有后续麻烦。你可以彻底安心了。”
“太好了,谢谢你告诉我。”林晓兰松了口气,这确实是好消息。“你那边……一切都顺利吧?”
“顺利。”陆建军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回去后,可能有新的工作安排,会比较忙。你那边……生产还顺利吗?”
“顺利,第二批任务马上就完成了。新地方也运转起来了。”林晓兰汇报着,像是对上级,又像是对关心自己的人,“我还试着做了两种新产品,等你有空……回来看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陆建军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些许:“好。回去看。”他又补充了一句,“照顾好自己。等我回去。”
“嗯,你也是,路上注意安全。”
简短的通话结束,林晓兰放下听筒,站在街道办略显嘈杂的办公室里,心头却一片宁静温暖。他那句“等我回去”,平淡无奇,却像一道暖流,驱散了连日忙碌的疲惫和对远方的一丝隐忧。
春意渐浓,新芽破土。事业的幼苗在汗水浇灌下茁壮成长,远方的故人即将归来。前路或许仍有未知风雨,但此刻,林晓兰心中充满了坚实的力量和明亮的期待。新的一页,正在春风中缓缓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