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郊区的临时藏身处原是一家传统和果子工坊,空气中仍残留着淡淡的甜香。夜莺躺在简陋的床铺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祥的湿啰音。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颧骨处泛着病态的红晕。
“体温39.8度,白细胞计数异常升高,”鬼手盯着便携医疗设备的屏幕,声音紧绷,“凤凰因子正在攻击她的免疫系统。”
判官站在窗边,目光扫过寂静的街道:“还能坚持多久?”
“没有合适的医疗设备,最多48小时。”鬼手合上电脑,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她需要专业医疗救助,而我们在日本的所有安全屋都可能已经暴露。”
铁壁蹲在房间角落,双手紧紧抱着头。自从接受了夜莺的输血,他的读心能力时强时弱,此刻正不受控制地捕捉着房间里每个人的焦虑和恐惧。鬼手对夜莺病情的无能为力,判官对任务可能失败的担忧,还有他自己脑海中那些不属于他的思维碎片...
“够了!”铁壁突然低吼一声,猛地站起,“我受不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铁壁的双眼布满血丝,汗水浸湿了他的衣领。
“你在读取我们?”判官的声音冷了下来。
铁壁痛苦地点头:“我控制不住...鬼手在想如果夜莺死了他该如何向陈将军交代,判官你在计算放弃任务的可能性...还有那些清除者的思维,像毒蛇一样在我脑子里钻...”
房间里的气氛骤然紧张。判官的手无声地移向了腰间的武器。
“你认为我会放弃任务?”判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铁壁猛地后退一步,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夜莺挣扎着坐起,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对峙。她擦去嘴角的血丝,声音虚弱但清晰:“不是他的错...凤凰因子在改变他的大脑结构...他控制不了...”
鬼手急忙上前扶住她:“你别说话,保存体力。”
夜莺摇头,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我们正在分崩离析...而这正是浅仓信想要的...”
她的话被又一阵咳嗽打断,这次咳出的鲜血溅在了她的手掌上。鬼手立即为她注射镇静剂,夜莺在药物作用下逐渐陷入昏睡。
判官转向铁壁,眼神复杂:“你能分辨出哪些是你的想法,哪些是外来的吗?”
铁壁闭眼努力集中精神,额头渗出更多冷汗:“很难...就像在听无数个电台同时播放...浅仓信的思维最强,像信号塔一样不断广播...还有一些零碎的信号,来自清除者...他们在搜寻我们...”
鬼手突然插话:“如果铁壁能接收信号,那他也能发送信号。浅仓信可能通过他在定位我们。”
一句话让房间陷入死寂。铁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成为团队的安全漏洞。
“杀了我。”铁壁突然说,“趁我还能控制自己,杀了我。”
判官沉默地看着他,良久才开口:“那不是解决方案。”
“那什么是解决方案?”铁壁几乎是吼出来的,“等我完全变成浅仓信的间谍?等我把你们所有人都出卖给清除者?”
一直沉默的魅影突然开口:“也许我们可以反向利用这个连接。”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她。魅影走到铁壁面前,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如果浅仓信能通过你监视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通过你监视他?”
鬼手恍然大悟:“对!我们可以把铁壁变成一个双向的信道!给他植入过滤器和反向追踪程序...”
“把我当成武器?”铁壁苦笑,“你们确定能控制得了我吗?”
判官走到铁壁面前,直视他的眼睛:“我不确定。但我确定的是,放弃队友从来不是我们的选择。”
铁壁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他感受到了判官话语中的真诚——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虑。即使是判官,也无法完全相信现在的他。
“有一个条件,”铁壁说,“如果我开始失去自我,你们必须毫不犹豫地结束我。”
判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鬼手:“准备设备,我们要给铁壁做个‘手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团队在鬼手的指导下对铁壁进行神经接口改造。他们在铁壁的头部安装了微型信号调节器,试图过滤掉外来的思维信号,同时增强他对自身意识的控制。
过程中,铁壁的痛苦显而易见。他时而尖叫,时而低语,用各种语言说着支离破碎的句子——那些都是他接收到的思维碎片。
“他在用俄语计数...”魅影警觉地说,“那是红蝎的母语。”
鬼手调整着设备参数:“信号太强了,我需要更多功率。”
突然,铁壁猛地睁开眼,瞳孔完全变成了银色。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陌生:“找到你们了。”
判官立即拔枪,但铁壁——或者说控制他的存在——动作更快。他一掌击飞了判官手中的武器,另一只手掐住了鬼手的脖子。
“小小的蚂蚁,竟敢反抗神明。”铁壁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凤凰之子注定要成为新世界的基石。”
魅影试图从背后制服他,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甩开。铁壁的力量远超平常,凤凰因子不仅给予了他读心能力,还增强了他的身体素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莺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她手中拿着一支注射器,里面是她自己的血液——经过特殊处理的凤凰因子抑制剂。
“铁壁...”她虚弱地呼唤,“如果你还能听见我...记得新疆的那片星空吗?”
铁壁的动作突然停顿,眼中的银光微微闪烁。判官抓住这个机会,挣脱了他的控制。
“那天晚上...”铁壁的声音变回了一些他自己的音调,“我们发誓...永不放弃...”
夜莺趁机将注射器刺入铁壁的颈部。蓝色的液体注入他的血管,铁壁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眼中的银光逐渐消退。
他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终于恢复了自我。
“抱歉...”铁壁虚弱地说,“我差点...”
判官拾起武器,表情凝重:“我们时间不多了。浅仓信现在肯定知道我们的位置。”
鬼手检查着设备:“反向追踪完成了。浅仓信的信号来源确认——他确实在国际空间站上。”
魅影从窗外退回:“清除者正在接近,最多十分钟就会到达。”
团队面临艰难的抉择:带着状态不稳的铁壁和病重的夜莺突围,几乎不可能成功;分开行动,则可能被逐个击破。
夜莺用尽最后的力气,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吊坠递给判官:“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里面有三井银行保险柜的密钥...那里有关于永生计划的全部资料...”
判官接过吊坠,眼神复杂:“你早就准备好了?”
夜莺惨淡一笑:“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现在,你们必须放弃我,完成任务。”
铁壁挣扎着站起:“不,我们不会放弃你。”
“必须如此。”夜莺的目光异常坚定,“用我做诱饵,清除者会先来抓我,这给你们创造突围的机会。”
判官沉默良久,最终点头:“鬼手,准备分散突围。魅影,布置陷阱。铁壁...你跟我一起。”
铁壁看着判官,读到了他内心的决定——判官根本不打算放弃夜莺,这只是一个幌子。一股暖流涌上铁壁的心头,尽管他痛恨自己的能力,但这一刻,他庆幸自己能看穿判官的伪装。
当清除者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时,团队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夜莺被安置在最隐蔽的角落,判官和铁壁守在前门,魅影和鬼手负责后路。
“记住,”判官在战斗前最后说道,“无论发生什么,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继续战斗。”
铁壁点头,感受着脑海中那些外来的思维信号——这一次,他不再恐惧,而是将它们转化为武器。他能够感知到门外清除者的位置、装备甚至战术意图。
“左侧三个,装备神经干扰器。右侧两个,携带捕捉网。”铁壁低声报告,“他们的首要目标确实是夜莺。”
判官冷笑:“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惊喜。”
战斗开始的信号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魅影布置的声波炸弹。在清除者暂时失去方向感的瞬间,团队发动了反击。
铁壁凭借读心能力,精准预测每一个清除者的动作;判官则如死神般收割生命;鬼手和魅影配合无间,阻断敌人的增援。
但清除者数量太多,团队渐渐被压制。就在最关键的时刻,夜莺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注射了大剂量的凤凰因子兴奋剂,暂时恢复了行动能力。
“跟我来!”她引领团队进入和果子工坊的地下室,那里有一条被遗忘的逃生通道。
在黑暗中前行时,夜莺的状况急剧恶化。她的体温飙升,皮肤下可见蓝金色的光芒在流动。
“就到这里吧。”在一处分岔口,夜莺停下脚步,“我走不动了。”
判官蹲下身:“我背你。”
夜莺摇头,从口中吐出一颗带血的微型胶囊:“这是最后的凤凰因子样本...交给陈将军...告诉他...”
她的话没有说完,便陷入了昏迷。判官接过胶囊,小心地收好。
铁壁突然警觉:“红蝎亲自来了!他带着一队新型号的清除者!”
团队被迫继续前进,将夜莺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希望清除者会先追击他们而忽略她。
当他们终于逃出地道,来到京都的街头时,团队已经精疲力竭。铁壁的读心能力因过度使用而暂时失效,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
判官回头望向渐渐远去的和果子工坊,眼神坚定:“我们会回来的,带着能够终结这一切的力量。”
铁壁没有说话,但他能感觉到——浅仓信的信号仍然在他的脑海中,如同一盏不灭的灯塔。而这一次,他不再视其为诅咒,而是视为一种责任。
团队虽然暂时安全,但分裂的种子已经埋下。信任需要时间重建,而他们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在城市的另一端,红蝎站在夜莺面前,低头看着昏迷的她。
“凤凰之血,”他轻声自语,“终于到手了。”
他抱起夜莺,转身离去。猎人与猎物的游戏,进入了新的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