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勋毙命的瞬间,主控室内混乱的警报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以及魅影急促的喘息。她看着倒地身亡的赵立勋,又下意识地望向判官狙击点的大致方向,心头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被更深的寒意笼罩。
成功了,但远未结束。
几乎在赵立勋倒下的同一时刻——
“判官!小心!红蝎锁定你了!”鬼手嘶哑的警告声在判官耳机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判官在扣动扳机后凭借本能侧滚,红蝎那发夺命的子弹擦身而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他根本来不及庆幸,左肩胛骨深处那陈年的旧伤,因刚才极限狙击时肌肉的彻底绷紧和此刻迅猛的规避动作,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里面搅动。
这痛楚,让他原本行云流水的战术动作,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却足以致命的——凝滞。
就是这0.3秒的延迟!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不过是眨一次眼的时间。但对于红蝎这个级别的杀手,这已是足够宽敞的死亡窗口。
“第一发。”
一个冰冷得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仿佛直接透过山风,钻进判官的耳膜。是红蝎!他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短暂接入了他们的通讯频道,或者说,这只是他利用环境模拟出的心理压迫?
判官来不及思考,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强行扭动身体。
“砰!”
狙击镜传来一声脆响,高强度光学玻璃应声炸裂,碎片四溅!判官猛地偏头,锐利的碎片还是在他眉骨上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瞬间模糊了他一侧的视线。
红蝎的第一枪,没有直接取他性命,而是精准地打碎了他的“眼睛”!剥夺了他远程反击的最大依仗!
判官心沉似铁。红蝎不是在炫耀,而是在玩弄,在用最残酷的方式验证那份“弱点报告”,并一步步将他逼入绝境。
“左肩旧伤,神经传导滞后0.3秒。判官,你的不败神话,今天由我终结。”红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解剖猎物般的冷静残忍。
判官丢弃了沉重的狙击步枪,右手闪电般拔出身侧佩带的紧凑型突击步枪,凭借感觉和记忆,向红蝎可能藏身的大致方位倾泻火力,同时身体向侧后方一块更大的岩石后急退。
“哒哒哒——!”
子弹打在对面山崖上,溅起一串碎石和烟尘。
然而,红蝎的枪声比他撤退的动作更快!
“第二发。”
声音落下的瞬间,判官只感到左肩锁骨位置猛地一烫,随即是爆炸般的剧痛!一枚特制的、带倒钩的狙击弹头并非直接穿透,而是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撕裂了他肩部的肌肉群,并巧妙地擦过了锁骨下动脉的边缘!
“呃!”判官闷哼一声,强大的动能带得他整个人向后踉跄,左半边身子瞬间被鲜血染红。动脉虽然没有完全断裂,但已然受损,鲜血如同失压的水管般汹涌而出。左臂彻底失去力量,软软垂下,手中的突击步枪也险些脱手。
他依靠着岩石,剧烈地喘息,右手迅速按压住左肩伤口,但鲜血依旧从指缝间汩汩涌出。视线因为失血和先前的模糊而开始出现重影。寒冷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袭来。
0.3秒的延迟,在红蝎精准到毫米的计算和狙击下,被无限放大,成了贯穿身体的死亡预告。
“看来报告完全正确。”红蝎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第三发,送你去见阎王。”
判官背靠着冰冷的岩石,能清晰地听到对面山崖传来子弹上膛的细微机括声。他尝试移动,但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左肩彻底报废的状态,让他无法做出有效的规避动作。岩石能提供暂时的掩护,但红蝎必然在寻找角度,或者,他还有同伙?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判官!撑住!”一个如同雷霆般的怒吼从侧下方传来!
是铁壁!
他浑身焦黑,作战服多处破损,露出下面被灼伤的皮肤,左臂更是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之前燃料爆炸冲击所致。但他依旧如同发狂的雄狮,从燃烧的通道残骸中悍然冲出!他看到了判官岌岌可危的境地,没有任何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判官所在的方位猛扑过来!
他的速度极快,庞大的身躯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潜能,恰好挡在了判官与红蝎狙击线之间!
也就在铁壁腾空而起的瞬间——
“砰!”
红蝎的第三发子弹,到了!
这一枪,瞄准的原本是判官依靠岩石暴露出的些许要害。但铁壁的舍身一扑,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为判官筑起了一道血肉壁垒!
“噗——!”
子弹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恐怖。
判官眼睁睁地看着,那发足以致命的狙击子弹,狠狠地钻入了铁壁宽厚的后背!但预想中子弹穿透身体、继续飞向自己的场景并未出现。
“铛!”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金属撞击的异响传来!
子弹在穿透了铁壁背部肌肉后,竟然被他体内植入的、保护重要脊柱神经的高强度合金臂骨(延伸支架) 险险挡住!
巨大的动能瞬间释放,合金骨骼虽未断裂,但恐怖的冲击力几乎瞬间震碎了周围的骨骼和内脏!铁壁的胸膛肉眼可见地向前一凸,口中喷出的鲜血混杂着内脏的碎片,如同喷泉般溅射在判官的脸上和身上!
“铁壁!!!”判官目眦欲裂,右手死死抓住铁壁瘫软下来的身体。
铁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有更多的血沫涌出。他那双坚毅的眼睛看着判官,里面没有痛苦,只有完成任务的释然,以及一丝未能并肩作战到最后的遗憾。随即,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生死不明。
他用自己断裂的臂骨和植入的合金,为判官挡下了这必死的第三枪!代价,可能是他自己的生命。
“铁壁!!”通讯频道里,传来鬼手撕心裂肺的吼声,以及魅影倒吸冷气的声音。
……
地下医疗中心,隔离手术室。
夜莺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各种生命体征监测仪的线路连接在她身上。在外人看来,她似乎只是陷入了深度的睡眠或昏迷。
但她的意识,却沉浸在一个无比广阔而嘈杂的世界里。
能量的河流,生命的星火,数据的风暴……无数纷繁复杂的“信号”在她“脑海”中交织、碰撞。她“看”到了判官肩头爆开的血花,那代表着生命能量的快速流失;“听”到了铁壁体内骨骼碎裂、内脏破损的“悲鸣”;也“感知”到了远处那个如同冰冷毒蛇般蛰伏的、散发着浓郁杀意的能量源——红蝎。
各种信息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初醒的、尚且脆弱的精神壁垒。尤其是红蝎那纯粹而极致的“恶”与“杀意”,如同尖锐的噪音,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感到阵阵眩晕和恶心。
她试图聚焦,试图从那片混乱中找到一线生机。
屏蔽掉无关的“噪音”……聚焦于判官……聚焦于那片战场……
她“看”到了判官倚靠的岩石结构,“看”到了周围错综复杂的通道和管道系统。能量在其中流动,有的平稳,有的紊乱。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但奇特的“气流”波动,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源自于铁壁之前破坏燃料管引发连锁反应,导致基地通风系统出现的一个微小泄压点。这个泄压点连接着一条废弃的、直达红蝎所在山崖侧下方的西南侧通风管道!
这条管道,因为结构隐蔽且早已停用,未被基地防御系统重点监控,也因为其狭窄和复杂,常人根本无法通过甚至注意。但在夜莺的感知中,它就像一条被忽略的、潜在的脉络。
而判官……他的代号是“判官”,但他还有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真名——凌风。
这个名字,在此刻夜莺混沌而清晰的意识深处,与那个求生的通道产生了某种玄妙的联系。
她用尽刚刚因引导弹道而几乎枯竭、此刻又强行凝聚起的一丝精神力量,通过那无处不在的、微弱的能量场涟漪,将自己的发现,化作一道清晰却只有判官能本能理解的意念,传递了出去。
手术台上,夜莺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数据流和星光一闪而过。她的嘴唇未动,但一个清晰、冷静,却带着奇异空灵质感的声音,直接响彻在判官的脑海深处,也通过他未关闭的通讯频道,传入了鬼手和魅影的耳中:
“凌风……西南侧……通风管……”
声音戛然而止,手术台上的夜莺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神瞬间黯淡下去,重新闭上双眼,生命体征监测仪发出了一阵急促的警报声。
……
狙击点。
判官接着铁壁瘫软的身体,左肩血流如注,意识因失血而开始模糊。红蝎的第四发子弹,随时可能降临。
就在这绝对的死局之中,夜莺那如同天籁般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响起!
“凌风……”这个几乎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名字,让他心神剧震。
“西南侧……通风管……”
没有解释,没有理由。但在这生死关头,判官对夜莺有着绝对的、超越理性的信任!尤其是在她刚刚展现了那种神乎其神的能力之后!
他猛地抬头,染血的视线扫向西南侧。那里,在一片杂乱的岩石和建筑残骸掩映下,确实有一个不起眼的、被部分熏黑的通风管出口,网格盖似乎已经因为之前的爆炸而松动!
那是一条生路!一条可能直通红蝎视野死角,甚至反败为胜的路径!
“鬼手!屏蔽剩余监控,标记西南通风管内部结构!魅影,想办法制造动静,吸引红蝎注意力!”判官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通讯频道低吼,同时右手猛地一推,将铁壁沉重的身体小心地安置在岩石后相对安全的位置。
他必须活下去,为了铁壁,为了团队,也为了不辜负夜莺这搏命传递的信息!
他舍弃了无用的突击步枪,仅凭一把军刀和一支备用 pistol,咬紧牙关,忍受着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受伤却更加危险的孤狼,朝着那个希望的缺口,踉跄而决绝地冲去。
身后,红蝎的狙击镜,或许已经再次锁定了他移动的轨迹。
晨曦微露,染血的山崖上,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再次于死亡的边缘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