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营地的硝石寒气尚未完全散去,方舱内夜莺与病毒基因的搏杀仍在无声进行。而在营地边缘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内,气氛却如同绷紧的弓弦。空气净化器的嗡鸣掩盖不住设备风扇的嘶吼,几张折叠桌上铺满了打印的卫星地图、手绘的穆索科城区草稿,以及几台闪烁着幽光的笔记本电脑。
鬼手瘦削的身影几乎埋在屏幕光幕之中,十指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他眼窝深陷,布满血丝,高强度的工作和疫区的压抑让他的神经如同拉满的钢丝。他面前的战术平板上,一个简洁的鹰隼LoGo正安静地显示在角落——这是来自遥远北欧的“鹰眼”建立的加密数据通道。
“鬼手,源头发掘进度?”判官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深色城市作战服,腰腹的伤口被特殊的高弹力绷带紧密包裹固定,外面套着战术背心。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已恢复了鹰隼般的锐利和沉静,正凝视着屏幕上穆索科城混乱的卫星热力图。铁壁如同沉默的磐石,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目光扫视着帐篷外警戒的士兵。
“头儿,有眉目了,但…很诡异。”鬼手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鹰眼协助我监控全城所有频段的电磁信号,重点筛查与深渊女王号‘雅典娜’系统或维兰德实验室特征匹配的。大部分都是杂乱无章的战场噪音。但就在城西北角,卡努比叛军控制的‘鬣狗巢穴’据点附近,我们捕捉到了…‘幽灵’。”
他快速敲击键盘,调出一段复杂的频谱分析图。图上,代表正常背景电磁噪音的绿色波段如同起伏的山峦。然而,在特定的时间点(间隔大约每1.5小时),一段极其突兀、陡峭的、覆盖范围极广的深蓝色脉冲,如同利刃般瞬间刺穿整个频谱!脉冲强度极高,但持续时间极短,只有不到0.1秒,随即彻底消失,不留痕迹,如同从未出现过。
“高强度、超短时、周期性电磁脉冲(Emp)。”判官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不是战场设备能产生的。更像是某种…精密防护系统的自检信号,或者…某种大功率实验设备启动时的能量泄露。”他想起了深渊女王号底层那些需要特殊能量维持的生物实验室。
“没错!”鬼手点头,手指在另一台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鹰眼同步处理后的高精度卫星合成孔径雷达图像(SAR)。“结合脉冲出现的位置和时间点,鹰眼对那片区域进行了毫米波级的穿透扫描…你们看这里!”
屏幕上,是穆索科城西北角一片相对完整的废弃工业区卫星图。地表景象是倒塌的厂房、扭曲的管道和弹坑。但在SAR图像上,一处看似普通的大型废弃储油罐底部区域,却呈现出一个异常的、规则的几何结构!图像经过伪彩色渲染,清晰地显示出一个深埋于地下的、直径约五米的圆形金属结构,旁边连接着垂直的管道,直通地表一个伪装成废弃维修井口的隐蔽入口!
“地下结构!入口在这里!”鬼手将图像放大,精确标记出一个点,“伪装得非常好,地表没有任何明显通道。这个脉冲信号,就像它无意中泄露的‘心跳’,成了它的幽灵信标!”
“卡努比的老巢底下藏着实验室…维兰德的‘血珊瑚x’很可能就是从这里泄露,或者…干脆就是在这里完成变异的!”铁壁瓮声瓮气地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守卫情况?”判官的声音冷静如冰。
鬼手切换画面,调出鹰眼利用低轨高清间谍卫星在数个不同时间点抓拍到的、该入口附近的画面。图像经过锐化处理,清晰度惊人。
画面中,入口附近看似只有几个懒散的叛军巡逻。但在几个不起眼的角落阴影里、倒塌的混凝土掩体后,却隐藏着穿着与本地叛军截然不同装备的身影。他们穿着深灰色或城市迷彩的专业作战服,装备精良的模块化突击步枪,战术头盔配备着夜视和通讯模块。行动姿态专业而警惕,与周围散漫的叛军形成鲜明对比。
“外籍雇佣兵,至少一个小队规模。”鬼手将其中一个雇佣兵手臂的特写放大,“看这里!”
在雇佣兵左上臂接近肩部的位置,一个清晰的臂章标志被放大:黑色的圆形背景,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中心是一个抽象化的、散发着惨白光芒的太阳轮廓(黑太阳),而在黑太阳的下方,缠绕着一条扭曲的、如同双蛇交缠的幽绿色dNA链图案!整个标志散发着一种冰冷、非人、混合着纳粹神秘学与现代生物科技气息的邪恶感。
“黑太阳…dNA链…”判官的眼神骤然收缩,如同淬火的寒冰,“‘黑日基金会’(Schwarze Sonne Stiftung)的佣兵!他们竟然也卷进来了!”这个名字代表着活跃于东欧和非洲、与暗网议会有千丝万缕联系、行事风格极其隐秘且残忍的顶级私人军事公司。他们的出现,意味着卡努比背后的水比想象中更深,维兰德并非唯一的买家或参与者!
“不止如此,头儿!”鬼手的语气陡然变得更加凝重,他快速敲击键盘,调出一段经过降噪和解密处理的音频片段。背景是激烈的枪炮声和模糊的本地语言叫喊,但其中夹杂着几句清晰、急促、带着浓重东欧口音的英语通讯:
“…Alpha小队报告!b区入口安全…重复,安全!但‘牧羊人’的观测点被政府军的迫击炮覆盖了!他需要转移!完毕!”
(短暂电流杂音)
“…收到Alpha!告知‘牧羊人’,优先确保高位视野!‘包裹’转移前,清除任何靠近核心区的‘老鼠’!不惜代价!完毕!”
“‘牧羊人’(Shepherd)…”判官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一股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危险气息瞬间弥漫在狭小的指挥帐篷内。铁壁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
“杀手榜第4位,‘牧羊人’。”鬼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机,“代号来源不明,真实身份成谜。公认的战场幽灵,最顶级的战略狙击手。擅长超远距离狙杀、环境伪装和心理压迫。有记录的最远狙杀距离是2475米。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战略威慑…看来,维兰德和‘黑日基金会’,为了守住这个实验室和里面的‘包裹’,下了血本,把他请来了。”
帐篷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设备风扇的嘶鸣和外面遥远的枪炮声。地下实验室的位置被幽灵信标揭示,但守护它的,却是最致命的毒蛇和最危险的牧羊犬。判官的目光再次投向屏幕上的卫星图像,焦点却仿佛穿透了屏幕,落在那个隐藏在废墟和阴影中的致命入口。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SAR图像上入口附近一片地势较高、由数栋半坍塌混凝土建筑构成的复杂区域。那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入口区域和周边数百米的开阔地。
“牧羊人…他需要制高点。”判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洞悉对手的冰冷,“这里,这片废墟…是他的猎场。”
他拿起旁边桌上一个被大口径狙击子弹贯穿、严重变形的政府军士兵头盔残骸——这是今早外围巡逻队遭遇不明狙击后捡回的。判官的手指仔细抚摸着弹孔边缘的螺旋形刮擦痕迹,感受着那非比寻常的膛线特征。
“12.7x99mm NAto (.50 bmG),但弹道螺旋纹路比巴雷特m82A1更密集…是麦克米兰tAc-50,或者定制级反器材武器。”判官的眼神锐利如刀,“他来了。就在这片废墟里。等着我们。”
铁壁猛地吸了一口气:“妈的,麻烦大了。”
鬼手紧张地看着判官:“头儿,那我们还…”
“去。”判官放下头盔残骸,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实验室必须摧毁,原始毒株样本和数据必须拿到,这是拯救穆索科和破解血清的唯一希望。牧羊人…是挡在路上的石头。”
他走到战术地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代表那片狙击猎场的废墟区域,指尖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
“通知夜莺,实验室位置确认,但守卫力量超出预期,有顶级狙击手坐镇。”
“铁壁,准备装备。我们需要温压弹破开入口,需要莫桑比克射击清理通道。”
“鬼手,继续监控幽灵信标和所有通讯频段,尤其是牧羊人的动向。我需要他每一次呼吸的位置。”
判官的目光扫过两位战友,最后定格在屏幕上那个象征着死亡入口的标记点。
“白袍战场需要解药,而我们的战场…就在那片废墟之下。牧羊人想当看门狗,那就让他知道…”
判官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谁才是这片废土上,真正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