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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嚎风蚀区,名副其实。

尚未真正踏入其范围,那如同亿万冤魂齐声呜咽、又似钝器刮擦金属的尖锐风声,便已穿透敛息沉光幔的隔绝,钻入叶凡的耳中。这声音并非单纯的气流呼啸,而是蕴含着某种能直接干扰神魂、侵蚀灵力的诡异力量。仅仅是听着,就让人心烦意乱,神识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翳,体内灵力运转都隐隐变得滞涩。

前方,昏暗的天幕下,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被灰黄色风沙笼罩的破碎大地。无数被狂风常年雕琢的奇形怪状的岩柱、风蚀蘑菇、深邃沟壑构成了复杂而危险的地形。更致命的是,那无处不在的灰黄色风沙并非普通沙尘,其中混杂着细微的、带有规则侵蚀性质的“蚀灵砂”和极不稳定的空间碎片。罡风本身也并非直线吹拂,而是形成无数混乱的涡流和肉眼难辨的“虚空裂隙”,一旦被卷入或触及,轻则神魂受损、灵力被污,重则直接被空间之力撕碎或放逐到未知的夹缝。

银鸦在风蚀区边缘一处相对背风的巨大岩石后停下,示意队伍做最后的准备。

“前面就是‘风隙’入口。”银鸦指着前方约五十丈外,两道如同刀劈斧削般的巨型岩壁之间,一道仅有数尺宽、曲折蜿蜒、内部光线更加晦暗的狭窄通道。通道内风声更加凄厉刺耳,隐约可见灰黄色的风沙如同活物般在其中奔流涌动。“这条缝隙是已知相对最稳定的一条,但内部情况依旧瞬息万变。探灵针在里面的干扰会很大,只能依靠预先侦察确认的几个关键节点和我们的经验判断。”

他看向灰羽和叶凡,尤其重点看了叶凡一眼:“风隙内的邪风对神魂和灵力的侵蚀性极强。敛息沉光幔能提供部分防护,但无法完全隔绝。叶先生,你必须用尽一切办法稳住心神,压制体内任何可能被邪风引动的力量波动。必要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可以使用‘沉神珠’。但记住,一旦使用,在抵达安全据点前,你都将处于半昏睡状态,失去所有应变能力。”

叶凡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他能感觉到,随着靠近风蚀区,不仅外界的邪风在试图侵扰,体内那与净教力量可能同源的侵蚀之力,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呼唤”,变得比在丘陵地带更加活跃不安。眉心余韵和共振网络已经自发地加速运转进行压制,星沉木心的清凉气息也被催动到了极限。但邪风的侵蚀是无差别的,对契约本源同样有消磨作用,这让他维持平衡的难度倍增。

“铁爪,你负责警戒后方和上方可能出现的突发空间裂缝或风蚀兽。灰羽,跟紧我,注意我的每一个落脚点和转向。”银鸦最后确认了一遍计划,深吸一口气,眼中厉色一闪,“走!”

话音未落,他已率先冲向那道狭窄的缝隙入口。身影在扑面的风沙中显得有些模糊,但步伐依旧精准稳定,仿佛早已将这条危险路径刻印在脑中。

灰羽立刻跟上,背负着叶凡,冲入了缝隙。

刚一进入,环境陡然剧变!

风声瞬间放大了十倍不止,尖锐的嘶吼几乎要刺破耳膜。无处不在的灰黄色风沙扑打在敛息沉光幔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虽然无法直接穿透这奇异布料,但那蕴含的侵蚀之力却如同冰冷的细针,试图透过布料缝隙钻入叶凡体内。更麻烦的是,风隙内的光线极其昏暗,仅有岩壁高处偶尔裂隙透入的、被风沙扭曲的惨淡微光,可视范围不到三丈。脚下是湿滑的、覆盖着不知名粘稠苔藓的岩石,头顶不时有细碎的石块被狂风剥落,呼啸着砸下。

银鸦在前方如同鬼魅般穿梭,他的身影在风沙中时隐时现,经常做出一些看似违背常理的急速转向或短暂停顿,避开一道道突然生成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黑线的“虚空裂隙”,以及地面上某些颜色暗沉、仿佛隐藏着流沙或蚀坑的危险区域。

灰羽咬紧牙关,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几乎是完全复刻银鸦的动作轨迹,不敢有丝毫差错。背负的重量和风阻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呼吸也变得粗重了一些。

叶凡身处背架之上,承受着双重的压力。外界的邪风侵蚀无孔不入,虽然大部分被敛息沉光幔挡住,但余波依旧让他神魂阵阵刺痛,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冰锥反复扎刺。体内,侵蚀之力在邪风刺激和可能存在的同源“呼唤”下,变得异常躁动,如同被困的凶兽,疯狂冲击着契约本源的封锁。脏腑传来阵阵绞痛,经脉中阴冷的扭曲感不断加强。

他不得不将全部意志投入对抗。眉心余韵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散发出愈发炽亮的纯净微光(这微光被敛息沉光幔和风沙完全掩盖)。共振网络八个节点同步震颤,发出低沉的、唯有叶凡自己能感知的嗡鸣,如同绷紧的弓弦。星沉木心的清凉气息被疯狂抽取,化作一层坚韧的冰蓝色光膜,覆盖在共振网络和主要脏腑之外。

然而,邪风的侵蚀是持续且不断增强的。行进了约莫百丈后,叶凡感觉自己的神魂防御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契约本源的消耗速度远超恢复。更糟糕的是,在某一处风压骤增、邪风嘶吼几乎化为实质音波攻击的拐角,他体内一缕盘踞在肝经附近的侵蚀之力,终于抓住契约本源防御瞬间的松动,猛地挣脱了一丝束缚!

嗤——!

一缕极其细微、却凝实冰冷的灰黑色气息,竟然穿透了叶凡自身的压制和敛息沉光幔的隔绝,泄露了出来!

虽然这气息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狂暴的邪风环境中更是瞬间就会被吹散、混淆。但银鸦和灰羽几乎在同时心生警兆!他们对能量波动,尤其是这种带着污染特性的波动,极为敏感!

银鸦猛地回头,灰色面具下的眼眸锐利如刀,扫过叶凡。灰羽的脚步也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凡福至心灵,没有惊慌失措地去强行“拉回”那缕泄露的侵蚀之力,而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引导!

他将全部心神集中于眉心余韵,不再仅仅是压制和防御,而是主动将刚才在丘陵地带领悟到的那一丝针对同源污染的“辨识”与“排斥”的本能,通过余韵放大、传导!

眉心余韵光芒内敛,旋转韵律陡然一变,从温和的涡流化为锐利的螺旋!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凛然破邪意志的纯净波动,以叶凡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漾开,瞬间追上了那缕刚刚泄露的灰黑色侵蚀气息。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那缕侵蚀气息被这股纯净波动触及的瞬间,如同冰雪遇上烧红的烙铁,发出一声只有叶凡能“听”见的、微不可闻的“嗤”响,瞬间被净化、消弭于无形!连带着叶凡体内其他躁动的侵蚀之力,仿佛被这一下精准的“定点净化”所震慑,齐齐瑟缩了一下,冲击的势头都为之一滞!

而叶凡引导发出的那股纯净波动,在净化了泄露的侵蚀之力后,并未扩散出去惊动外界,反而在叶凡有意识的控制下(得益于对余韵加深的掌控),迅速内敛回收,重新融入眉心余韵和共振网络之中。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除了那瞬间微弱的净化波动,几乎没有额外的能量外泄。

银鸦和灰羽只感觉到那一闪即逝的、令人心悸的污染气息突然出现又诡异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隐晦、却让他们灵魂深处契约残印都微微悸动的纯净气息掠过,随即一切恢复如常,只剩下狂暴的邪风嘶吼。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和一丝震撼。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刚才叶凡体内出现了变故,并且被他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迅速平息了,甚至……可能动用了某种更深层的契约力量?

“继续前进!不要停!”银鸦的声音通过传音在灰羽和铁爪耳边响起,压下心中的波澜。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灰羽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疑问,再次迈开脚步,紧跟上银鸦。

叶凡此刻却是心中微喜。虽然刚才险之又险,但这次尝试无疑成功了!他初步掌握了主动引导眉心余韵,进行针对性“净化”的技巧!虽然只能针对极其微量的、且与石柱余韵“记忆”中同源的污染(比如自身侵蚀或净教相关力量),消耗也极大(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恢复不多的心神),但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突破!这意味着,他不仅有了更强的自保能力(防止侵蚀失控泄露),未来在对抗侵蚀和净教力量时,也多了一种可能的手段。

他不敢怠慢,一边继续全力维持着对体内侵蚀的压制,一边回味、巩固着刚才那种引导余韵的感觉。星沉木心的气息缓缓滋养着过度消耗的神魂。

风隙似乎永无止境,危险层出不穷。除了固定的虚空裂隙和蚀坑,他们还遭遇了几次小规模、由精纯蚀灵砂和邪风凝聚而成的“风蚀之灵”的袭击。这些没有智慧的能量造物攻击方式单一,但悍不畏死,且被击溃后会爆开小范围的侵蚀风暴。银鸦和铁爪联手,以最快速度、最小动静将它们清除,队伍几乎没有停留。

不知在风隙中行进了多久,就在叶凡感觉自己的神魂和契约本源快要支撑到极限时,前方带路的银鸦速度突然放缓,传音道:“前面就是出口!但出口处有一片‘乱流区’,空间极其不稳,跟紧我,准备冲刺!”

叶凡精神一振,强打精神。只见前方狭窄的风隙骤然开阔,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混乱的区域:无数大小不一的虚空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般在灰黄色的风沙中明灭不定,狂暴的风流在这里相互撞击、撕扯,形成一个个危险的涡旋。

银鸦看准一个所有大型裂缝暂时隐没、风流相对平息的短暂间隙,低喝一声:“冲!”

他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灰线,以近乎直线的方式,险之又险地穿过几道刚刚生成又迅速弥合的小型裂缝边缘,冲向那片混乱区域对面隐约可见的、相对平静的昏暗天空。

灰羽毫不犹豫,背负叶凡,将身法催动到极限,紧咬银鸦的身影。铁爪垫后,双刃在手,警惕着任何可能从侧面或后方袭来的空间乱流。

最后的冲刺,仿佛在刀尖上跳舞。叶凡能感觉到身侧咫尺之处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空间撕裂感。敛息沉光幔被混乱的空间之力拉扯得微微变形。体内原本被暂时震慑的侵蚀之力,在这极致的危险和空间波动刺激下,再次有了反扑的迹象。

但这一次,叶凡心中却比之前多了几分底气。他凝神静气,眉心余韵蓄势待发,共振网络缓缓调整着韵律,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

数息之后,冲在最前方的银鸦身影猛地一顿,仿佛撞破了一层无形的薄膜,消失在那片相对平静的昏暗天空中。紧接着,灰羽背负叶凡也冲了过去,同样的滞涩感传来,随即眼前豁然开朗!

狂暴的风声、刺骨的邪风、混乱的空间波动骤然减弱了大半。他们冲出了哀嚎风蚀区!

身后,那片灰黄色的死亡区域依旧在呜咽咆哮,但已被他们甩在身后。

灰羽将叶凡放下,自己几乎是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脸上满是疲惫和后怕。铁爪紧随而出,背靠着一块巨石,快速检查着自身和装备。

银鸦则迅速观察四周环境。这里是一片更加荒凉、遍布暗红色砂砾和黑色碎岩的平原边缘,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片如同巨大锈蚀金属残骸般的朦胧黑影——那里应该就是他们的目的地,锈蚀荒原深处的c-7号遗址方向。

“安全了……暂时。”银鸦松了口气,看向被灰羽放下的叶凡。敛息沉光幔自动松开了一些,露出叶凡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庞。

“刚才……在缝隙里……”银鸦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刚才那瞬间的变故,实在令他印象深刻。

叶凡缓缓睁开眼睛,眼中虽然带着疲惫,却有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光芒。他看向银鸦,嘶哑着声音,平静地说道:

“略有……领悟。关于……如何对付……体内的东西。”

他没有细说,但银鸦已然明白。这个年轻人,在重伤逃亡的绝境中,竟然真的找到了与那可怕侵蚀对抗的一线新曙光。

银鸦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没有再追问。他抬头望向锈蚀荒原深处,灰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出发前往c-7遗址。”他下达了新的指令。

距离三个月的安全疗伤期,又近了一步。而叶凡手中,也多了一枚刚刚淬炼出的、尚且生涩却已显锋芒的“钥匙”。未来的路,似乎依旧黑暗漫长,但黑暗中,已有微光自身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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