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筒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表面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一种内敛的能量波动,表明其经过特殊的加密和防护。银鸦握着它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叶凡半靠在垫褥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银鸦手中的金属筒,心中却已然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组织的“新指令”,在这个时间点,以这种方式传来,绝非寻常。尤其是与“凭证”挂钩,更意味着事情可能偏离了最初单纯的“庇护与疗伤”协议。
“请讲。”叶凡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比之前多了几分沉稳。
银鸦没有立刻打开金属筒,而是将其放在一旁,灰眸直视叶凡,缓缓说道:“叶先生,首先我必须确认你的现状。经过这几日的休养,你的伤势恢复情况如何?尤其是,你对自己体内侵蚀之力的掌控,以及你所说的‘针对同源污染的净化能力’,目前达到了什么程度?请务必如实告知,这关系到接下来的决策。”
他的语气严肃而直接,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审视。
叶凡沉默了片刻,衡量着透露信息的尺度。银鸦的态度表明,接下来的指令很可能需要他付出某种“代价”或承担某种“风险”,而他的实力恢复程度将是关键砝码。
“外伤稳定,内腑初步稳固。灵力开始恢复,但远未至一成。”叶凡选择性地陈述,“对侵蚀的压制……依靠石柱馈赠余韵与新构建的契约网络,可勉强维持平衡,使其无法扩散恶化。”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部分,“至于净化能力……仅限于极其微量的、确认同源的侵蚀,且消耗巨大,目前无法用于实战或根除体内隐患。”
他说的基本是实情,但隐去了成功净化一丝侵蚀、共振网络增加节点以及对记忆碎片的领悟等细节。保留底牌,在谈判和未知风险面前是必要的。
银鸦仔细听着,眼中光芒闪烁,似乎在评估叶凡话语的真实性和背后的潜力。良久,他点了点头:“比我预想的要好。至少证明,你确实找到了独特的对抗之路,并且具备成长性。” 他的语气稍缓,但接下来的话却让气氛再次凝滞。
“那么,叶先生,接下来我要说的,请你仔细听好。”银鸦拿起金属筒,指尖划过某个隐晦的符文,筒盖无声滑开,他从里面抽出一张薄如蝉翼、仿佛星光凝成的银色帛书。帛书上没有任何文字,但当银鸦将一丝灵力注入其中时,复杂的暗金色符文如同活过来般在帛书表面流动、重组,最终化作数行清晰的信息,投射在半空中,只有他和叶凡能够看清。
信息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关于净教“审判官”的最新动向。情报显示,那位代号“灰烬之眼”的审判官,在搜索荒古战场边缘无果后,似乎动用了某种高位格预言或溯源类法术,将目标锁定在了“近期出现过强烈契约净化波动,且波动中夹杂着规则侵蚀残留反应”的区域。这几乎直接指向了叶凡净化“腐化之卵”的断矛之丘!虽然暗鸦及时清理了现场,但那种层级的能量痕迹,很难完全抹除。审判官已经调集了麾下最精锐的“净痕者”小队和数名擅长追踪与空间封锁的“代行者”,开始对断矛之丘及其周边区域进行地毯式、高强度的回溯侦查。预计最多半个月,侦查范围就会扩展到锈蚀荒原边缘。
压力陡增!审判官的反应速度和决心,超出了预期。
第二部分,则是暗鸦组织高层(银鸦称之为“长老会”)直接下达的、针对叶凡的“合作提议”修订案,或者说……新指令。
指令核心内容有三条:
1. 验证与评估:鉴于叶凡已初步展现出对特定规则侵蚀的净化潜力,且其掌握的契约力量疑似与“凭证”线索高度相关,组织要求叶凡在安全据点内,配合进行一次“定向净化测试”。测试目标并非叶凡自身,而是组织提供的、一份被高度污染和封印的“契约残片”(疑似与“凭证”出处同源)。测试目的,一是验证叶凡净化能力的真实性和适用范围;二是评估其契约力量对特定污染源的“亲和度”或“克制度”,以判断其与“凭证”的关联深度。
2. 风险与支持:测试存在风险,可能引动叶凡体内侵蚀反噬,或导致其契约力量被污染残片反向侵蚀。为此,组织承诺,无论测试成功与否,都将立即通过备用渠道,向c-7据点输送一份“千年星髓乳”(极其珍贵的、可滋养神魂、纯化灵力和修复本源的天材地宝)和若干净化类高阶符箓,作为对叶凡的补偿和支持其后续疗伤。若测试成功,并提供有价值的信息,支援力度将加倍,并可提前解锁部分关于“第三锚点”及古契约体系的加密资料供叶凡参悟。
3. 期限与选择:叶凡有十二个时辰考虑。若同意,测试将在三日后进行。若拒绝……帛书上的文字在这里变得模糊,但那股无声的压力却弥漫开来。虽然没有明说,但潜台词很清楚:拒绝意味着叶凡对组织的“价值”存疑,且可能因无法提供关键信息而影响组织对其的庇护决心和资源投入。在审判官威胁迫近的当下,一个“价值不足”且可能引来灭顶之灾的“合作者”,处境将极为艰难。
信息消散,银色帛书重新化作光点没入金属筒。银鸦将其收起,目光复杂地看着叶凡。
“叶先生,这就是组织的态度。”银鸦的声音低沉,“我无权更改指令,只能传达。我必须承认,这有些……强人所难,尤其是在你重伤未愈之时。但长老会的考量也有其道理:审判官的威胁近在眼前,我们需要尽快确认你的‘价值’和‘潜力’,以决定投入多少资源来保住你,以及……未来如何合作。那份被污染的契约残片,是我们付出了不小代价才获得的,或许本身就蕴含着关于‘凭证’的关键信息。你的净化能力,可能是解开谜团的唯一钥匙。”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个人建议你慎重考虑。‘千年星髓乳’对你的伤势和本源恢复有巨大好处,那些资料也至关重要。但测试的风险是实实在在的。那份残片的污染程度……据说连金丹后期的修士靠近都会感到神魂刺痛。你现在的状态……”
叶凡沉默着,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风暴。审判官步步紧逼,暗鸦组织态度转变,从单纯的庇护者变成了需要评估“投资价值”的合作方,甚至带上了胁迫的味道。而评估的方式,竟是要他去触碰一份听起来就极度危险的、被污染的契约残片。
这无疑是又一次的赌博。赌自己的眉心余韵和契约网络能否扛住未知污染的反噬,赌暗鸦组织在获得“验证”后是否会履行承诺,赌自己能否在审判官找到这里之前,获得足够的恢复和成长。
拒绝?似乎意味着失去暗鸦的全力支持,在审判官的阴影下独自挣扎,疗伤进程将大大延缓,甚至可能暴露。
同意?则要面对即刻的、未知的风险。
“那份‘契约残片’……具体是什么?来自何处?污染特性是什么?”叶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提出了关键问题。他需要尽可能多的信息来评估风险。
银鸦摇了摇头:“具体信息是绝密,我无权知晓全部。只知道它来自一处与‘巡天星契殿’有关的古老遗迹深处,污染源与你净化掉的‘腐化之卵’性质高度相似,但更加凝练、古老,且残留着强烈的‘契约反噬’特性。我们的人得到它时,它已经被封印在特制的‘禁灵匣’中,即便如此,负责运输的一名队员也在途中因封印意外泄露一丝气息而神魂受损,休养了半年才勉强恢复。”
更加凝练古老……契约反噬……叶凡心中凛然。这听起来比“腐化之卵”的侵蚀更加棘手。眉心余韵对同源污染的“克制”是否依然有效?自己的神魂和契约网络,能否承受住可能存在的“反噬”?
他闭上眼睛,意识沉入识海。星穹契印黯淡,殿核印记微光闪烁。眉心余韵温凉旋转,共振网络九个节点稳定共鸣。钥匙(青铜手镯)静静悬浮,活性似乎又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提升。
“……我需要时间考虑。”叶凡最终缓缓开口,没有立刻答应或拒绝。
“可以。你有十二个时辰。”银鸦点头,没有逼迫,“这期间,你可以随时找我。另外,”他补充道,语气稍缓,“无论你最终决定如何,在这十二个时辰内,我和我的队员仍会竭尽全力确保此地的安全。这是我们的承诺。”
说完,银鸦深深看了叶凡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室内重归寂静,只有金属管道外隐约传来的、荒原永不停歇的风声。
叶凡靠在垫褥上,目光投向昏暗的顶壁,心中思绪翻腾。暗鸦的新指令,像一块巨石投入他刚刚恢复些许平静的心湖。前有狼(审判官),后有虎(组织压力),而他自身,还远未恢复到足以应对任何一方的程度。
“定向净化测试……”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舌下的星沉木心片。清凉的气息让他保持着一丝清明。
风险巨大,但回报也同样诱人。“千年星髓乳”是他目前急需的疗伤圣品,那些关于古契约和锚点的资料更是无价之宝。更重要的是,通过测试,或许能真正赢得暗鸦高层的认可和更大力度的支持,为后续的疗伤和对抗审判官争取时间与资源。
而那份污染的契约残片本身……或许也藏着关于“凭证”、关于契约被侵蚀真相的线索。这对他而言,同样具有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赌吗?”叶凡问自己。重生以来,他几乎每一步都在赌博,与天争命,与系统周旋,与强敌厮杀。这一次,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赌注是自己的性命和未来的道途,必须慎之又慎。
他不再纠结于立刻做出决定,而是再次沉下心神,开始全力调息,巩固现有的恢复成果,并尝试进一步沟通眉心余韵,为可能到来的测试,做最充分的准备。
十二个时辰,他需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目前能达到的最佳,并尽可能加深对那点石柱馈赠余韵的理解与掌控。
锈迹斑斑的据点内,无形的压力与抉择的倒计时,悄然开始。而远在荒原之外,审判官“灰烬之眼”的冷酷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遥遥锁定了这片被遗忘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