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7据点内的生活,陷入了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与规律。时间在昏暗的光线和金属管道内恒定的微风中缓缓流逝,每一日都仿佛与前一日相同,只有伤口的缓慢愈合和体内力量的细微变化,标记着时光的痕迹。
叶凡在最初的三天里,几乎全部时间都用于沉睡和最基本的恢复。夜枭定时送来药液(涤尘灵液已用完,换成了效果稍逊但存量更多的“清瘴固元散”)和流食,灰羽或铁爪偶尔会来查看他的情况,简单交谈几句。银鸦则显得异常忙碌,除了值守,大部分时间都在据点中心那个小型传送阵旁忙碌,调试着符文,似乎试图与外界建立更稳定的联系,但进展似乎不顺利,他的眉头时常紧锁。
叶凡的身体在药力和充分休息下,以缓慢但稳定的速度恢复着。外伤的疼痛逐渐减轻,脏腑的隐痛也不再那么频繁和剧烈。最让他欣慰的是,随着肉身基础的恢复,他对体内力量的掌控也越发得心应手。
星沉木心片持续发挥着效用。它不仅温养着叶凡的神魂,让其能在重伤虚弱下保持清醒和专注,更重要的是,它仿佛一座桥梁,极大地增强了他与眉心那点石柱余韵之间的联系。以往需要耗费大量心神才能建立的“连接”和“引导”,如今几乎心念一动即可达成,且更加稳定、精细。
这使得叶凡可以更从容地去探索和运用余韵的力量。他不再满足于仅仅维持共振网络的稳定和被动压制侵蚀,而是开始进行一系列小心翼翼的“实验”。
他尝试引导眉心余韵,去主动“扫描”体内那些盘踞的侵蚀之力。余韵散发出的纯净波动,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轻轻拂过灰黑色的污染区域。反馈回来的,并非简单的“敌意”或“冰冷”,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信息流”——其中夹杂着扭曲的规则碎片、充满恶意的低语碎片、以及一种……仿佛被强行扭曲、污染的“契约回响”?这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这侵蚀之力的源头,很可能与某种被玷污的契约力量有关,或许真的与净教有关联。
而当叶凡将余韵的波动调整到之前在风隙中领悟到的、“针对同源污染”的净化模式时,反馈则更加直接。那些被扫描到的侵蚀之力会剧烈收缩、颤栗,仿佛遇到了天敌,甚至能“听”到(感知到)微弱的、如同被烧灼的“嗤嗤”声。当然,以叶凡目前的状态和余韵的强度,这种扫描和威慑远不足以真正净化多少侵蚀,更像是一种“标记”和“震慑”,让侵蚀之力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也为未来可能的净化积累着“手感”和“地图”。
除了对内探索,叶凡也开始尝试更主动地运用共振网络。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八个节点,而是尝试引导眉心余韵,去“感应”和“唤醒”体内其他更微弱的、尚未纳入网络的契约本源散片。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他必须极其耐心地用余韵的波动去“共鸣”、去“呼唤”,如同用一根细丝去拨动深埋在泥沙下的珍珠。过程缓慢,且极易失败,一旦引导不当,还可能扰动侵蚀之力。但在星沉木心的辅助下,叶凡的耐心和精准度都达到了一个高峰。
抵达据点后的第五天傍晚,在一次深度入静中,叶凡终于成功地将第九个、位于右腿足少阳胆经某处穴窍附近的、极其微弱的契约本源散片,纳入了共振网络!
当第九个节点成功同步震颤的瞬间,整个共振网络的强度与稳定性,都得到了一个可感的提升!九个节点如同九颗微弱的星辰,通过无形的脉络与眉心的“主星”相连,构成的星图更加完整,散发出的纯净气息也浓厚了一丝。对侵蚀之力的压制效果,明显增强了少许。最直观的表现是,叶凡感觉右腿原本因伤势和侵蚀影响而一直存在的酸麻冰冷感,减轻了几乎一成!
“成功了!”叶凡心中振奋。虽然只是一个节点的增加,却代表着他恢复和掌控自身力量的道路是可行的!这让他对未来的疗伤和修炼,充满了更切实的希望。
与此同时,星穹契印似乎也因为这不断被运用和强化的契约力量而受益。虽然依旧黯淡,但殿核印记的光芒似乎稳定了一点点,不再像风中残烛般摇曳。钥匙(青铜手镯)的活性也在缓慢而持续地提升,表面偶尔会闪过一丝极淡的青铜色光泽。
就在叶凡沉浸在力量缓慢恢复的喜悦中时,一次意外的“共鸣”,带来了新的波澜。
那是在他尝试加深与第九个节点的联系,引导其更紧密地融入网络时,眉心余韵的旋转突然出现了一阵不规则的波动。紧接着,一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但也更加破碎的画面,猛地闯入他的意识!
——不再是广袤的星穹与石柱,而是一个封闭的、仿佛由无数流转的银色契约符文构成的恢弘殿宇内部(与星穹契印中的殿宇虚影有些相似,但更加完整、真实)。殿宇中央,悬浮着数个光芒各异的光团,似乎代表着不同的契约权柄或传承。
——其中一个淡青色的、仿佛由风与誓言构成的光团旁,站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伸出手,似乎正在与光团沟通,汲取或铭刻着什么。
——画面陡然扭曲、染上污浊的灰黑色!殿宇剧烈震动,符文崩碎!一道充满怨毒与贪婪的视线(并非来自那个模糊身影,而是从画面之外、无法言喻的污浊深处投来)猛地刺向那个淡青色光团和旁边的身影!
——“……叛徒……窃取……归于混沌……”混乱而恶意的意念碎片如同尖针,刺入叶凡的神魂。
——最后,是那个淡青色光团发出一声悲鸣(并非声音,而是意念的震颤),猛地炸开,大部分消散,唯有一点最精纯的本源,裹挟着无尽的悲愤与不屈,化作流光遁入虚空……那流光的“质感”,与叶凡眉心余韵给他的感觉,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属性似乎略有不同(淡青风系 vs.叶凡余韵的星辰契约属性)。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叶凡猛地睁开眼睛,额头冷汗涔涔,神魂传来阵阵刺痛,仿佛被那充满恶意的视线和混乱意念刮擦过。他剧烈地喘息着,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这段记忆碎片……比石柱崩碎更加具体,指向了某个被污染的契约传承(淡青色风系光团)的毁灭过程,以及一个疑似“背叛”或“窃取”的事件?那道来自污浊深处的恶意视线,与侵蚀石柱、形成“腐化之卵”的力量,气息如出一辙!而最后遁走的那点本源,其性质与石柱馈赠余韵高度相似!
“巡天星契殿……不止一处传承被污染、摧毁?有‘叛徒’或外部势力在窃取、污染契约权柄?”叶凡心潮起伏。这段记忆碎片信息量巨大,虽然依旧模糊,却将“契约被侵蚀”这件事,从单一的石柱节点,提升到了一个更宏大、更黑暗的背景之下!这或许解释了为何净教掌握的某些力量,会与侵蚀同源——他们可能本身就是参与者,或者利用了被污染的力量!
而自己获得的石柱余韵,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遁走的契约本源,都是那场古老灾劫中残存下来的“火种”?
这个推测让叶凡感到一阵寒意,却也让他对自己肩负的“契约”责任,有了更深的理解。这不仅仅是偿还系统债务或自救,更可能牵涉到一场跨越漫长岁月、针对古老契约体系的阴谋与战争!
他下意识地看向识海中那黯淡的星穹契印和殿核印记。自己融合的,是否就是某个类似淡青色光团那样、曾被觊觎和摧毁的契约传承残骸?殿核印记中,是否也封印着类似的悲壮记忆?
接下来的几天,叶凡在疗伤和巩固新节点之余,多次尝试再次触发类似的记忆碎片,却再无收获。那段记忆的出现似乎需要特定的条件(比如新的节点融入网络,或者某种深层的共鸣),且消耗巨大。他不敢强求,只能将已获得的信息深深记下。
他的状态在稳步好转。外伤结痂,内腑稳固,灵力开始有了一丝缓慢的自我滋生(虽然远未恢复)。共振网络九个节点运转顺畅。对眉心余韵的引导越发纯熟。他甚至尝试了一次小规模的“净化实验”,成功地将一缕比发丝还细的、位于皮下无关紧要处的侵蚀之力,用余韵引导共振网络的力量,花费了足足一个时辰,小心翼翼地将其消磨净化掉。过程缓慢艰难,消耗了叶凡大量心神,但成功后带来的契约本源细微壮大和身体轻松一丝的感觉,让他觉得完全值得。这证明,依靠自身力量逐步净化侵蚀,虽然道路漫长,但确实可行!
据点内的气氛,却随着时间推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银鸦与外界联系的尝试似乎遇到了瓶颈,他变得有些沉默,偶尔看向叶凡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复杂的审视。灰羽和铁爪依旧尽责,但交谈明显减少。夜枭则始终保持着一种专业的距离感。
叶凡隐约感觉到,暗鸦组织内部,似乎因为他的存在和现状,产生了一些分歧或压力。银鸦承诺的三个月的绝对安全期和支援,恐怕并非一帆风顺。
这一日,当叶凡结束一轮调息,正准备尝试沟通第十个潜在节点时,银鸦独自来到了他所在的“房间”。
银鸦的脸色比平时更加严肃,手中拿着一个刚刚从中心传送阵接收到的、只有巴掌大小的密封金属筒。
“叶先生,”银鸦开门见山,语气低沉,“组织传来了新的指令,关于你,也关于……‘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