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瑾王这才下山。
羽衣卫早已悄然跟上来,守护在马车旁。
这些平日里见惯了瑾王满面肃杀之气的属下们,今日却被他身上另一种气势所震撼。
那气势,仿若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魔。
“去办几件事。”
夜雨见状,亦不敢多言,领命而去。
待瑾王将身上的煞气收敛了大半,这才登上马车。
骆玖语许是之前哭得太过伤心,此时睡得正香。
瑾王轻轻将她搂入怀中,又将大氅裹得更紧了些,这才吩咐下属回城。
眼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护国夫人才朝着黑暗处唤了一声。
“出来吧。”
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身着黑衣,头戴黑色斗笠。
“你说他们二人这次能成吗?”
“那谁又能说得准呢,还得看那老家伙有没有这个本事。”
“老家伙这次若是再出错,咱们就拿他祭天。”
那人声音沉稳,说出的话却如此荒诞不经,惹得护国夫人又白了他一眼。
“你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料理妥当再说吧。”
“哎,我说小丫头都那么可怜了,今日你又何必揭她疮疤?”
“你当我愿意呢。小丫头今日不揭开疮疤,大哭一场放下心结。他日如何坦荡的面对那些魑魅魍魉。”
话虽如此,想到骆玖语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护国夫人还是心疼得紧。
“不成,我明日得回府一趟。”
“作甚?有线索了?”
“那小丫头哭得太可怜,我得多寻些珍宝,当她的贺礼,哄哄她。”
“……”
那人实在想不明白,这女人的脑回路怎会如此清奇。
不过细细想来,忠勇侯嫡女与瑾王被赐婚,今夜怕是有不少人如护国夫人一般,辗转难眠。
只是是喜是恨就说不好了。
景国规矩,成年的皇子即便尚未封王,亦是在宫外获赐皇子府居住。
宫禁落锁之后,若无皇上召见,便不得入宫。
但今日六皇子身子抱恙,便借机留宿于漪兰殿。
“母妃,今日梦儿被册封为侧妃,本是您应允之事,怎的此刻又似有不悦之色?”
六皇子此时方觉兰贵妃对骆思梦的安排似有不满。
“你……你……你当真是糊涂透顶啊……”兰贵妃气得浑身颤抖。
今日自福宁殿出来,兰贵妃便直奔宸政殿,欲面见皇上,求他出面让太后收回赐婚懿旨。
哪知福公公却道,皇上与忠勇侯久未谋面,要切磋武艺,这一较量便又是两个时辰。
兰贵妃在殿外苦等召见,却始终无果,只能悻悻而归。
此刻她心力交瘁,还要遭亲生儿子埋怨,心中怒火中烧,真恨不得狠狠扇六皇子两巴掌,好让他清醒清醒。
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终是不忍下手。
最终,兰贵妃将伺候的下人狠狠打罚了一番,这才消了一半的火气。
“晨儿,你给本宫记好了,自今日起,你要离那骆思梦远远的。若她能诞下皇嗣,倒也罢了;若她没这福分,就别怪本宫对她不客气。”
兰贵妃心中盘算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为何非得她生皇子?让旁人去生便是,让她陪着儿臣不好吗?”
六皇子虽身子孱弱,可那色心却丝毫不减。
一想到某些香艳画面,他竟不由自主地嘿嘿笑出了声,“母妃,您有所不知,梦儿手段高明,将儿臣伺候得比那花月楼的头牌还舒坦。”
“……”
兰贵妃在后宫盛宠多年,对女子争宠的那些伎俩岂会不知。
可听儿子竟将骆思梦比作花月楼的头牌,心中对她的嫌弃又多了几分。
“晨儿,你如今已长大成人,该做些正事了。当下,你要择一位能为你助力之正妃,再做出些政绩来。等你得了你父皇的认可,日后登上高位,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你可明白?”
往昔兰贵妃总觉得六皇子年纪尚小,不忍他参与朝政耗费心神,更不愿他接触母族那些打打杀杀之事,生怕污了他那高洁之躯。
如今看来,这条路他也是时候该走了。
“儿臣自然明白,朝中之事,有外祖父和舅父照应着,儿臣也费不了多少心思。说起正妃,骆玖语已被瑾王娶走,别的女子儿臣实在不愿多看一眼。”
想到今日在福宁殿遭人奚落,还被“抢”走了骆玖语,六皇子心中便郁闷难消。
“正妃人选,母妃会与你外祖、舅父一同为你挑选,你到时走个过场便是。那骆玖语……不过是赐了婚,便是你得不到,他瑾王也休想得到。”
从福宁殿回来的路上,兰贵妃已知六皇子对骆玖语也有了求娶之情。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晚了一步。
如今想来,若瑾王真与骆玖语成了婚,那可真是个大麻烦。
须得想个法子应对才是,如此思忖着,兰贵妃心中已有了主意。
与此同时,永寿宫中亦是一片狼藉。
虽说在兰贵妃那儿找回了些存在感,给她添了堵。
可一想到皇帝的疏远、护国夫人的暗讽,还有瑾王与骆玖语被赐婚之事,太后便愤懑难平。
“太后,天色已晚,您该歇着了。”
一旁的嬷嬷轻声劝道。
“谢嬷嬷,你说哀家是不是真的老了?”
太后并未起身,只是抬手抚了抚额头,缓缓闭上了双眼。
谢嬷嬷乃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自幼便跟在太后身边,对其一举一动皆了如指掌。
她赶忙走到太后身后,替她轻轻按摩着发顶,而后温声回道。
“太后不老,只是这后宫广袤,人心难测,您要操心的事儿太多,难免疲惫了些。”
“哎,谁说不是呢。可即便如此,也落不着半句好。你瞧,皇帝还只当哀家糊涂,嫌哀家多管闲事呢。”
太后越想今日之事,越觉头疼,抬手指了指头,谢嬷嬷连忙加重了几分力道。
“要不,您让皇后娘娘替您分担几分?她……到底是皇上的发妻。”
这些年,皇后虽贵为后宫之主,却一直以太后马首是瞻。
凡事皆由太后做主,皇后不过照令行事罢了。
“你当哀家不愿分权给她?”
太后挥了挥手,面露不耐,谢嬷嬷赶忙放下手,垂手立于一旁,静听训示。
“奴婢不敢。”
“哎,谢嬷嬷,你是随哀家从娘家出来的,又怎会不知这其中缘由。那皇后性子软弱,便是个才人都能将她拿捏。若非有了十皇子,哀家看她那皇后之位都难保。”
“太后,小心隔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