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谢嬷嬷提醒,太后这才惊觉自己一时口无遮拦。
但因在自己宫中,今日又受了气,太后终究还是没了诸多顾忌。
“颜嫔倒是个有手段的,若是她早生几年,也就没皇后什么事儿了。可她终究年纪尚小,别看平日里蹦跶得欢,哀家看她那心机还不如骆家那个女子。”
谢嬷嬷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太后所指之人。
“太后是说忠勇侯的嫡女,昭华郡主?”
“难不成你以为哀家说的是六皇子看上的那个?呵,那个女子不过是个跳梁小丑,逗逗乐子罢了。也就六皇子那没脑子的,将她当个宝贝。哀家真正忌惮的是那骆玖语!”
太后脸色阴沉,眼眸中满是算计。
“那昭华郡主既已许给瑾王,日后少不得要进宫,太后您多敲打敲打便是了。”
“她?哀家看真有成婚那日再说吧。”
太后心中暗忖,此事终究还是要与宁国公再商议商议才好。
今夜,太后与兰贵妃的寝宫中,气压低得可怕。
众人皆屏息凝神,不敢多言,深怕再遭受无妄之灾。
就连冷宫之中,亦有人心绪难宁。
“今日,你为何要帮那个小丫头?”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被破窗而入的狂风吹得七零八落,难辨男女。
被问之人却镇定自若,他点燃一根蜡烛,置于地上,而后席地而坐。
“我何时帮过她?”
“若不是你称她为祥瑞,皇帝怎会轻易寻到借口赐婚于她?”
“呵,你是脑子糊涂了?众目睽睽之下,便是三岁孩童都能看出那锦鲤身上有吉兆。我若不如此,难道要与她正面冲突,让皇帝怀疑我居心叵测吗?”
说着,那坐着之人将烛火拨得更亮了些,似是要驱散这冷宫的阴寒。
烛火的映照下,他的面容愈发清晰。
不错,正是钦天监监正祁天枢。
“那她若进宫,坏了咱们的计划,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那暗处之人始终未现身,声音却满是怨怼。
“你如此神通广大,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祁监正冷笑一声。
“对付她?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人话未说完,便被祁监正打断。
“不过我倒是要提醒你,骆玖语聪慧过人,怕是早已与瑾王联手。你若非要置她于死地,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搭进去。”
言罢,也不等暗中之人再出什么馊主意,祁监正面无表情,双手一掐,灭了烛火。
之后,他将那蜡烛擦了擦,放进袖中,径直走了出去。
“哎,我还没说完呢,你……”
暗处之人并未追出,祁监正一路行至宫门口,面带微笑。
一位宫门口的守卫例行公事,看了看他的腰牌,笑着招呼道。
“祁监正这么晚还未回府啊?”
这宫中有宵禁之令,但钦天监肩负窥见天机之责,并无时辰限制,因而祁监正常常这般晚归。
“是啊,今夜天星有变,多费了些功夫。”
言罢,祁监正又抬头望了望天空。
今夜的星空璀璨夺目,倒应了“良辰吉日”之语。
几颗流星划过天际,祁监正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真切些。
“流星乍破启新轮,宿债尘缘待重甄……”他喃喃自语道。
这般神秘莫测的模样,惹得守卫愈发好奇。
“祁监正,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
祁监正轻声说道,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径直走出了宫门,消失在黑暗之中。
此时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忠勇侯府主院的后院,灯火摇曳,亮如白昼。
瑾王静立于院中,手中长剑寒光微闪,眉宇间却隐隐透着几分无奈。
他侧目看向一旁,只见骆玖语斜倚在藤椅之上,昏昏欲睡,那娇憨模样,着实令人心生怜惜。
瑾王终是不忍,轻声开口道。
“骆慕辰,不如我们改日再比试吧。你看桑儿都困得眼皮打架了。”
听闻此言,站在瑾王对面的骆慕辰,心中亦是泛起一丝柔软。
可转瞬之间,文雅姨母今日所言又在他耳畔响起,他顿时精神一振,目光坚定。
“不行,桑儿自去歇息便是。但今日,殿下,你定要给我个说法。”
言罢,他手中长剑一扬,直直朝着瑾王攻去。
回想起白日在福宁殿中,乍闻妹妹被赐婚的消息,骆慕辰只觉心中堵着一口气,闷得难受。
在他心中,妹妹宛如月宫仙子,纯洁无瑕,怎就突然要嫁作他人妇。
而且婚期竟定在一个月后,如此仓促。
在回来的路上,文雅姨母的一番话,更是如巨石投入他的心湖,激起千层浪。
原来,瑾王早已对桑儿情根深种,甚至在西南之时便已求娶。
骆慕辰只觉自己心中的天平瞬间失衡,他虽对男女之情懵懂迟钝,可事关妹妹的终身大事,自己身为兄长,竟是最后一个知晓。
虽然瑾王是个良人,而且还是他最崇拜之人,可他怎么就娶了妹妹呢?
他也不知自己是气恼瑾王娶妻还是妹妹嫁人,又或者是自己最后一个知晓。
总之,当瑾王送骆玖语至忠勇侯府门口时,便见骆慕辰手持双剑,如门神般守在那里。
他扬言今晚定要与瑾王一决高下,讨个说法。
可这一番比试,已过去半个时辰,瑾王依旧气定神闲,稳如泰山,而骆慕辰却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即便如此,骆慕辰却仍是不肯认输。
“哥哥,你究竟要殿下给你个什么说法啊?!”
骆玖语在一旁困意难耐,虽裹着瑾王的大氅,却仍挡不住瞌睡虫的侵袭,忍不住出声问道。
要说这骆玖语,可比骆慕辰聪慧通透得多,即便困倦至极,仍能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这一问,倒让骆慕辰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是啊,自己究竟为何要个说法呢?
骆慕辰虽性子执拗,却也并非蛮不讲理之人。
他在脑海中苦苦思索片刻,终于找到个由头,委屈巴巴道。
“我……我就想知道。殿下,之前你不让我唤你阿景哥哥,只许妹妹这般唤你,是不是那时你便对她心生爱慕了?”
骆玖语听闻此言,手扶额头不敢正视这两人。
她只觉自家兄长幼稚得紧,忍不住暗自腹诽。
谁知瑾王却微微一笑,坦然道。
“是,儿时是疼惜,长大是倾心,所以,唯有桑儿能这般唤我。”
得,原来这幼稚的,不止兄长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