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护国夫人之前所言,骆玖语或许还会笑她故弄玄虚,为自己开脱。
但此刻,见护国夫人提及景国、五洲时神情凝重,骆玖语心中有感,这绝非虚言。
“我只是查个母亲被害的真相,便能关乎景国乃至五洲?穗宁姑姑是不是太抬举我了些。”
“并非是你,而是你们。”护国夫人纠正道。
“我们?”
骆玖语正欲发问,转瞬间,便从护国夫人的眼中得到了答案。
“您是说瑾王殿下?”
“宿缘早缔梦魂牵,共御狂澜浩宇前。剑扫阴霾星汉净,情融今古护坤乾。这世间之事,皆有定数。你们二人的缘分,乃是天定,那便是冲破一切磨难的灵钥。只是上一世有变数,这才使你们二人分道扬镳。这一世,你们二人合体,哪怕是重走旧路,亦会不同。”
“穗宁姑姑,您这不是又在骗我吧?”
不怪骆玖语不信,实在是护国夫人这一解释,太过匪夷所思。
儿时,她便常被护国夫人和师父联合起来捉弄,那时往往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却总被他们二人说成戏言。
此次这什么“缘分天定”之言,骆玖语越听越觉得像是护国夫人为撮合她与瑾王的话术。
“你当我又是哄你的?哎,都怪欧阳那个老家伙,总是骗你,这才让你连我都不信了。”护国夫人嗔怪道。
“......”
这将自己撇个干净的套路,更让骆玖语怀疑了。
“我骗你作甚。”护国夫人一看骆玖语质疑的样子,心下一急,“你不信缘分天定一说,那你想想你是如何重生的。”
如何重生的?
这个问题起初困扰了骆玖语很长一段时日。
但此刻被提起,她竟本能地脱口而出。
“我愿以我之性命赴汤蹈火,坠入无间地狱,只求上苍垂怜,换她下一世安宁……难不成是瑾王殿下……”
“除了那个臭小子,还能有谁不要命地救你。他将你背上明镜台,受过剜心之惩,又以血祭天,借着星象波动,地动开启……总之,换来你的重生。”
护国夫人想到那个场景,亦是对马车外那人心痛万分。
剜心之惩,以血祭天......那该多痛啊。
骆玖语默然了......
“这次你总该信我的话了吧。总之,你带着记忆重生,你们二人又未曾分离,那便快点成婚,之后便能......做很多事情......凤合擎天破乱局,双灵焕世正乾坤,正元归位,这朗朗乾坤也该清明一片了。”
说完这句话,护国夫人便不再多言,闭目养神起来。
骆玖语心知,无论护国夫人知晓多少内情,自己都已难再从她口中探得半分。
清风轻拂,深秋的夜携着丝丝凉意。
她掀开车帷,便见瑾王立于马车之外。
察觉到马车的动静,瑾王缓缓转身,略作思索后,抬手解了自己的穴位,这才语调温柔地开口。
“雪隐寺已近在眼前,今晚可要在那歇宿?”
言罢,似是怕小丫头心生误会,又赶忙补上一句,“我是怕你一路劳顿,太过辛苦。”
骆玖语轻轻摇头,一阵秋风掠过,她顺手拿起车内那件黑色大氅。
这大氅,正是上马车时瑾王递与她的。
“殿下,披上吧,夜里寒气逼人。”
瑾王本欲推辞,略一思忖,又顺手接过,将大氅裹在身上。
“桑儿给的,自是暖和……”
这时,马车内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年轻人呐,当真是不知羞,我这老骨头还在呢,就这般打情骂俏起来。”
护国夫人嘴上虽在抱怨,身子却一转,又眯起了眼。
面对这位风趣的老太太,骆玖语与瑾王竟难得地“厚起脸皮”来。
“姑祖母这是上了年纪,见不得年轻人卿卿我我了。”
“改日给穗宁姑姑寻个如意郎君,她便不会眼红啦。”
“不成,往后你不能再唤她穗宁姑姑,不然我不就得叫你姑姑了?你得随我唤她姑祖母。”
“那你也可唤她穗宁姑姑呀,如此一来,你还占便宜了呢。”
“那可不行,如此一来,父皇怕是要真把我斩了。”
二人这般轻松地谈天说地还是头一遭,他们不禁相视轻笑。
马车内被调侃之人,听到二人的笑声,也露出一抹怅惘的笑意。
待行至雪隐寺,骆玖语已裹着瑾王的大氅,沉沉睡去。
瑾王独自缓步,送护国夫人登上长长的石阶,将她送至雪隐寺门口,却并不急于离去。
“有话便问,这般磨磨蹭蹭,可不像你的性子。”
护国夫人白了瑾王一眼,满脸嫌弃。
“姑祖母,桑儿她当真……是……”
此刻的瑾王,再无方才的轻松之态,面色阴沉如墨。
“你不是都亲耳听到了吗?还来问我作甚?”
“……”
“你小子十五岁时,武功便已胜我一筹。可别跟我说,我那掌风能封了你的耳力。”
瑾王哑然失笑,这才开口,“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姑祖母。”
“那你怎不进去哄哄那丫头,瞧她哭得多可怜……”
护国夫人话音未落,便瞧见瑾王双拳紧握,手心的鲜血早已滴落在地。
“她既不想让我知晓,那我装作不知便是。这一世,只要能护她周全,便足矣。”
“唉,你们二人上一世历经生离死别。这一世,也该苦尽甘来了。”护国夫人轻叹一声。
“姑祖母,孙儿有一事相求。”
瑾王说着,竟直直跪在了地上,这还是他头一回如此谦卑。
“哎哎哎,你可别指望我能告知你幕后之事,我当真不知。若是我知晓,也不会让你们去查了。你且等着,等故人来了,自会给你们讲个明白,可好?”
护国夫人心里明白,瑾王心思缜密,远非骆玖语可比,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我想请姑祖母给我讲讲桑儿前世之事。我不知为何会梦到一些关于她的事,那想必便是她的前世。只是记忆残缺不全,我想知道全部。”
一听这话,护国夫人这才放下防备。
眼见今日若是不说,她这侄孙儿定不会善罢甘休,护国夫人终究还是松了口。
“我也并非无所不知,但凡我所知晓的,都告诉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