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段防御墙附近是一个巨大的工地。
这里正在进行扩建,利用倾倒的大型建筑物残骸和搬运来的巨石构筑第二道防线。
沉重体力劳动的喧嚣和尘土弥漫中,她一眼就锁定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大概十三四岁的男孩,异常精致。
即使脸颊上沾着灰尘泥渍,也掩盖不了他轮廓分明的五官:睫毛长而密,鼻子小巧挺直,嘴唇薄而线条清晰,下巴尚未完全长开,带着点孩童的圆润,却又透着一股倔强。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灰蓝色、犹如蒙尘宝石的眼睛——里面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警惕和一丝深深的疲惫。
他身形单薄得有些过分,穿着不合体、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裤和一件磨损严重的灰色套头衫,袖子卷到了手肘。
显然,他在此处工作。
男孩的异能清晰地作用着:他的双手按在一块需要被移动到指定位置的巨大水泥碎块上。
土黄色的微光包裹着水泥块的下半部分,碎块仿佛减轻了重量,或者说,底部的土壤变得更易“流动”。
两个壮实的成年工人费力地推着它,显然他的土系异能(很可能是降低摩擦系数或者轻微“软化”接触面土壤)大大降低了移动的难度。
然而,在男孩不远处,几个明显是基地雇佣的异能者并未参与重体力劳动,只是负责警戒和监工。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穿着相对干净些的作战背心,露出一双臂膀肌肉贲张。
他斜倚在一块巨大的断墙残骸上,嘴里叼着半截自制卷烟,眯起的眼睛正肆无忌惮地黏在那个男孩身上。
那眼神绝非善意或欣赏,而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带着腥臊味的贪婪和势在必得的掌控欲。
他旁边另一个同样打扮的同伴,发出低低的、令人不快的哂笑,目光也频频落在男孩纤细的脖颈和被汗湿的套头衫勾勒出的单薄肩背上。
男孩显然感受到了这如芒在背的目光。
他推完一块石头后迅速收回手,异能光芒消失。
他下意识地拉高了套头衫那磨损的领口,试图遮挡更多。
他微微侧过身体,想要避开那刺人的视线范围,动作僵硬而带着警惕,灰蓝色的眼睛低垂着,长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手指紧紧攥着衣服的下摆,指节用力到发白。
汗水浸湿了他额角几缕乌黑的碎发,紧紧贴在白皙却沾满污迹的额头上,在尘土飞扬的空气里,显出一种被逼到角落的脆弱与无声的反抗。
就在这时,工地那头一阵骚动!
一辆自制的手推木板车(运送碎石块)可能因为车轮碾过凹坑或者推车人手滑,竟然歪斜着倒了下来!
沉重而尖锐的碎石块轰然砸向地面,离车最近的一个瘦弱妇女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猝不及防,被砸落的石块和扬起的尘土笼罩!
妇女本能地将女孩往自己身后一拽,却也避之不及!
一切发生得太快!
工地上大多数人都在劳作的轰鸣中,根本反应不过来。那猥琐盯着男孩的魁梧异能者也只是皱了皱眉,似乎懒得理会这种小事。
眼看碎石就要砸中那对母女!
一道模糊的身影带着一股泥土翻动特有的腥气,几乎与那倾倒的石块同时动了。
呼——!
那男孩猛地向前一个矮身急冲!
他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灵活度,像一道离弦的箭,瞬间挡在了那对惊慌失措的母女身前!
他的双手,带着肉眼可见的土黄色光芒,重重地拍在即将砸落地面的碎石块洪流正前方的地面上!
**噗!**
不是剧烈的爆炸,而是一种沉闷而有力的涌动!
仿佛地面瞬间变成了柔软的泥沼!
以他双掌拍击点为中心,地面向下塌陷形成一个接近一米宽的扇形“陷坑”,那些最危险、砸向母亲头肩位置的大块碎石,大半都如同砸进黏稠的黄油里,“陷”了进去,没入地面半尺有余!
激起的尘土像浑浊的黄色烟雾,瞬间将他单薄的身影吞没。
剩下的飞溅碎石也因为失去了初始动能,大部分只是噼里啪啦地打在他身上和地上,威力骤减。那对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只是踉跄后退一步,并未被重创。
巨大的灰尘弥漫开来。
男孩咳呛着,用手背在眼前挥动,试图驱散面前的烟尘。
他的脸颊被几块小石子擦破了两道细细的血痕,工装裤膝盖处也蹭破了。
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烟尘散去后,看向惊魂未定的母女,流露出一种完成职责后的如释重负,随即又迅速垂下,仿佛不愿引起更多注意。
他的“显眼”和对周围恶劣目光的警惕,以及此刻尘埃落定后下意识收敛光芒、退回人群边缘的姿态,仿佛一把带着残损的鞘、依旧难掩锋锐的精致短匕。
云初浑浊但锐利的眼神,始终未曾离开过那个男孩。
从捕捉到的第一抹惊艳,到被油腻贪婪注视时隐忍的颤抖,再到此刻不顾自身安危、驱动异能时那刹那夺目的专注与力量爆发后快速收敛的低调…
这鲜明的对比,让这份“好看”在云初眼里,镀上了一层更有趣、也更适合她口味的“实用”光泽。
一个念头再次清晰起来,就像看到姜星宇和林晓然那两张脸时一样纯粹、直接,带着冰冷的评估和难以言喻的兴致:
这个……也可以种在身边。
云初浑浊而锐利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灰蓝色眼眸的男孩。
她看着他因过度使用异能而微微颤抖的手臂,看着他在工作间隙警惕地扫视周围——尤其是那个魁梧异能者的方向时,眼中闪烁的隐忍与机警,也看到了尘埃落定后,他迅速垂下眼帘,试图将自己重新融入灰败人群的那种本能。
这份在生存压力与非凡能力之间挣扎的“好看”,这种脆弱与刚强奇异的混合,像废墟中唯一未折断的野花,带着倔强的生命力,反而比温室中的娇蕊更对云初的胃口。那种纯粹的、只为观赏的收藏欲,再次在心底滋生蔓延。
终于,基地象征工作结束的刺耳电铃声划破尘土弥漫的黄昏。工地上的人群如同退潮般涌动起来,带着一身疲惫向临时棚户区散去。
男孩也准备离开,小小的身影混在人群中,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