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现端倪的“异能者”:如同繁星点点,分散在人群里,数量稀少却引人注目。
一个二十来岁的护工,站在门口附近,他裸露的手臂和小臂皮肤泛起一层类似金属的灰白色光泽,手里拿着一根在清剿过程中被他自己徒手掰弯的钢管,神情还有些迷茫,但紧绷的身体显示出他能随时投入战斗(金属硬化)。
另一个靠在药房柜台边的年轻医学生,手里捏着一个被翻出的玻璃器皿,她看着它,神情专注,器皿口偶尔会泛起一圈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能微微扭曲空气的涟漪。
她正尝试控制这份陌生又奇异的力量(微弱声波\/力场)。
角落阴影里,一个沉默寡言、穿着药房职员服装的男人,他摊开的手掌掌纹呈现不正常的深紫色,附近的空气似乎都带着点令人微感不适的毒素感(毒腺分泌?)。
还有几个人气息明显不同,或敏捷远超常人,或眼神锐利如鹰,或体温异常炽热,只是能力尚未清晰展现或不愿暴露。
他们都下意识地与普通人保持着一点微妙的距离感,但视线最终也会落到云初身上——力量的源头与标杆。
马勇、苏小曼、李建国等最初的六人,此刻如同云初延伸出去的手足。
他们分散在人群中关键位置,既是协助维持秩序,也是新加入幸存者与云初之间的缓冲带。
马勇带着几个同样看起来强壮的年轻人守在外围障碍物后,警惕着外面;
苏小曼和李建国则穿梭在人群中,小声提醒着注意事项,将一小包一小包分装好的压缩饼干、瓶装水递到老人和孩子手中;
王彩霞和周薇薇则在角落帮忙照看着那个痛苦中的孕妇;
刘景拿着纸笔,在微弱灯光下统计人员名字,有没有异能,还有物资。
整座大堂内相对安静。
没有哭泣,没有喊叫,只有低沉的啜泣声、压抑的呻吟、老人虚弱的喘息、孩子睡着后细微的呓语、还有人们撕开包装纸和拧开水瓶的窸窣声。
经历过生与死的尖叫,此刻的寂静反而更沉,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云初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这汇集起来的百人面孔。
她感知到一百零七个不同的心跳声——或剧烈、或微弱、或沉稳、或紊乱——在她的精神网络中跳动。
她清晰地分辨着空气中混杂的恐惧、依赖、敬畏、疼痛、迷茫、以及那几道逐渐觉醒的、不稳定的微弱能量波动。
“清理干净了。”她的声音不高,一如既往的平淡,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沉重的寂静,钻入每个人的耳膜。
这五个字仿佛拥有千钧之力,瞬间让所有人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线。
是的,“清理干净了”——这栋医院楼内的恶魔暂时被清除,给他们赢得了喘息之地,一个能短暂舔舐伤口、评估现状、决定下一步去向的方寸之地。
而这一切,是由眼前这位年近六旬、银发飞扬、周身似乎还残留着战斗余温的老太太,在短短两小时内,以雷霆手段铸就的。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一丝微弱的电弧在她指缝间一闪而逝,消散于空气中残留的硝烟与血污里。
前方,是更加广袤、更加残酷、被未知红月彻底颠覆的末世废墟。
***
刘景放下笔,抬起头,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在应急手电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他将那张记录着潦草字迹的纸小心地折叠起来,没有立刻大声宣布结果,而是快步穿过人群,走到那银发背影的身侧,刻意压低了声音:
“黎……黎大佬,”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惶恐,“初步统计完了。初步显露痕迹的……有二十一人。特征各异,能力强度也不太一样。名单在……”
“不用了。”云初头也没回,声音依旧平淡,截断了他的话。
她的精神感知早已在清剿过程中和汇合后对每个人进行了细微的扫描,这二十一个“异常点”,就像黑幕上刺目的火星,比刘景的纸笔快得多地映入了她的意识版图。
刘景的统计,更多是形式上的确认和记录。
刘景一愣,随即将话咽了回去,默默点头,退后一步,将那张名单小心地揣进怀里。
就在这时,云初缓缓转过身。
动作很慢,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吸引了几乎整个空间内疲惫、恐惧、充满期待的目光。
那百零七道视线,如同沉重的丝线,缠绕在她身上。
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惊魂甫定、充满依赖的脸庞,掠过那些初具异能的“新人”们困惑而带着隐约野心的眼神。
最后,那寒冰似的视线穿透了临时壁垒的缝隙,投向外面被红月光晕笼罩、充满未知低吼的废墟。
“这座楼,是暂时的。”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寂的湖面,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溅起波纹,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大堂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人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低沉的啜泣都暂时止息,只剩下不安的吞咽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
孩童茫然无知的眼睛在母亲怀里瞪大。
“血腥味,会引来更多,更大的东西。”她的陈述残酷而直接,没有半分掩饰,仿佛在陈述一个即将到来的、无法更改的事实。“外面,比这里大得多,也危险无数倍。”
一丝微弱的、难以抑制的惊恐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水蛇,悄无声息地在人群中蔓延。
马勇握紧了消防斧的手柄,指节泛白;苏小曼下意识地靠近了最内圈抱着孩子的老人;李建国喉结滚动了一下。
“手机短信通知,这座城市中心,有国家建立的安全基地,龙盾。”云初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坐标。
仿佛黑暗中骤然亮起了一束微光!“安全基地”、“国家设立”、“龙盾”——这几个词汇带着强大的魔力,瞬间点燃了无数濒临熄灭的眼眸。
希望、渴求、难以置信的狂喜在疲态尽显的脸上闪过,尤其是那些普通的老弱病残,浑浊的眼睛里陡然燃起一丝光亮。
然而,云初接下来的话,却像一把淬火的冰刃,将这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猛地一压:
“我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