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尾脸上的假笑僵了一下,嘴角微微抽搐,暗红瞳孔中闪过一丝被戳中的恼火。
在言辞交锋上,他很少能从银炎这里讨到便宜。眼看口头上没有占到上风,他那阴毒的目光一转,终于落在了银炎紧紧抱在怀里的白色包裹上。
那异常的姿态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呵……”黑尾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向前逼近一步,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我差点忘了问。我们银炎队长如此‘亲力亲为’,怀里这么宝贝似的抱着……是什么珍稀猎物?还是说……”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眼中恶意更盛,“是你新弄来的什么……玩物?”
他话音未落,冰冷锐利的视线如同锥子,想要穿透那厚厚的白色狐裘。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熊族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无数道目光集中在那个小小的、毫无动静的白色包裹上。
银炎周身的空气骤然冰冷刺骨。他抱紧云初的手臂瞬间紧绷了一下,那并非惊慌,而是即将爆发的凛冽杀意。
熔金色的兽瞳终于凝聚起实质性的寒芒,如同即将出鞘的冰刃,牢牢锁定了黑尾。
“放肆!”银炎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压,连脚下坚硬的冰雪似乎都微微震颤,“这是为族群寻回的珍贵医师。她受了风寒,不省人事。”
“谁敢再出言不逊,阻挠救治……便是拿族人性命当儿戏!虎族律法,当如何处置?”
“医师?”黑尾嗤笑一声,完全无视了那迫人的威胁,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上前一步,眼中充满了不信与扭曲的兴奋。
“一个瘦弱的雌性?会是我族的医师?银炎,你找理由也找个像样点的!我看……”
他猛地伸出手,五指成爪,带着破风声,直直抓向银炎怀中的狐裘,目标正是云初露在外面的那抹烧得通红的脸颊!
“让我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病得快死了?!还是你用了什么手段让她不得不‘昏迷’……”
“黑尾!”银炎的暴喝如同炸雷!几乎在同一刹那,银光乍现!
不是抽刀,而是快如闪电的一脚侧踢!
砰!
势大力沉的一击狠狠踹在黑尾抬起的小臂上,逼得他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伸出的爪子也被迫收了回去,手臂上传来被玄冰重甲撞击的剧痛和透骨的冰寒。
两人之间弥漫开一触即发的实质杀意!
银炎抱着云初屹立原地,身形如山般沉稳,只是那双熔金色的瞳孔已化作燃烧的熔炉,里面翻腾的怒意仿佛能将眼前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滚开!否则,休怪我清理族中败类!”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每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血腥气。影狩和一众银炎的侍卫立刻上前,刀剑齐刷刷地出鞘半截,冰冷的锋芒对准了黑尾及其身后的随从。
城门口的局势,剑拔弩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狐裘中传来一丝微弱而痛苦的嘤咛。
发烧中的云初似乎被剧烈的争吵和杀气惊扰,在银炎怀中极其不安地扭动了一下,眉头紧蹙,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带着浓重哭腔的细微呜咽。
这微弱的动静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却清晰得如同一根针落地。
银炎的目光瞬间从黑尾那扭曲的脸上扫过,落在怀中人儿痛苦的小脸上。
那熔金兽瞳中的暴怒微微凝滞了一瞬,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坚定的力量压下。
他不再看黑尾一眼,抱着云初,一步一步,踏过冰冷的地面,径直向前走去。
银炎经过黑尾身边时,没有半丝停顿,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给他,仿佛他只是一缕不配入眼的污浊空气。
他的步伐沉稳如山,但每一个脚步落在坚冰上,都沉重得如同战鼓,敲在每一个围观者的心上。
影狩等人立刻收刀回鞘,沉默而警惕地簇拥着他,如同忠诚的影子,将银炎和云初护在中心,挡住了黑尾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
黑尾捂着手臂,站在原地,脸色因为愤怒和羞辱而涨得发紫,暗红的竖瞳死死盯着银炎抱着云初走向城内深处的背影,里面翻涌着刻骨的怨恨和更加疯狂的嫉妒。
他刚才伸出的爪子还在微微颤抖,不知是痛还是气。周围虎族卫兵和路过的其他种族奴隶纷纷低下头,不敢去看他阴鸷的脸色。
“医、师?”黑尾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充满讥讽和不信,随即嘴角慢慢咧开一个极其扭曲诡异的笑容,“好啊……银炎,我们等着瞧。看看这个小东西,到底是你的盾,还是你的软肋……”
低沉而充满恶意的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悄然消散在虎城冰冷的暮色和呼啸而起的寒风中。
一场短暂的冲突看似平息,但埋下的祸根,却在此刻更深地扎进了虎城冰层之下的暗流里。
云初那无意识的低吟,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穿过黑尾怨毒目光织就的荆棘之路,银炎抱着云初步履如风,直奔自己位于内城的石堡居所。
冰冷的玄石墙壁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敌意,却驱不散怀中人儿滚烫的体温。
侍卫立刻按照命令,去请大巫最负盛名的弟子,那位擅长医治外伤与寒症的虎族医者——坚岩。
坚岩很快抵达。他是一位年纪较长、毛发灰白的雄性,动作沉稳,目光平和而锐利。
在银炎那熔金色兽瞳无声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他仔细检查了云初的状况。
厚重的手指轻轻搭在云初纤细的手腕和滚烫的额头上片刻,又查看了她的舌苔和眼睑。
“队长,”坚岩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带着岁月沉淀的冷静,“这兔耳族……,积寒已久,心火郁结。”
“风寒只是引子,最根本的是她身体亏损过度,心力极度衰竭,像是长期劳苦累积的重担一朝爆发。这烧,是她身体在哀嚎。”
坚岩取出一张陈旧的兽皮,用炭笔快速写下一串药名:“这是‘驱寒固本汤’,需按时辰煎服。”
“里面用了雪莲芯、冰魄草温煦经络,赤焰狐骨粉和火棘果提振心神元气,但药性也刚猛。”
“她如今的身体像风中残烛,一盏灯油要熄了,猛火未必能点燃烛芯,反而可能彻底烧尽,风险极大。”
坚岩直视银炎:“这药方霸道,需您亲自以温和精纯的冰魄之力引导药力化开,护住她的心脉本源。”
“若药效能顺利激发她自身潜能,退烧不难,但若她意志消沉,身体抗拒吸收药力,反而可能被重药压垮……”
坚岩微微一顿,强调道,“她的‘心’累坏了,药石难医,需要时间静养。”
银炎沉默地接过药方,只有眸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他沉声道:“药,速取。我来。”坚岩颔首,留下药方便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