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夫倒是没想到。”短暂的沉默后,魏征才说出这么一句话:“陛下回朝刚刚几个月,怎会再次亲征,这种可能性很是渺茫,陈相是不是杞人忧天了?”
陈松苦笑着摇了摇头,缓言道:“魏相啊魏相,咱们的这位陛下何时按常理出牌。你若在陛下面前这样说,陛下自会说敌军同样会有此想法,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
魏征很认真的想了想,开口道:“有这种可能,不过我觉得可能性很小。如今太子与诸位皇子和公主们日渐长大,陛下总不至于不替他们考虑吧!”
陈松无奈道:“魏相,陛下的心思谁能说得准。太子他们虽在成长,但陛下若觉得自己亲自出征能更快解决战事,保我朝安稳,他未必不会去。而且陛下自登基后,何时做过循规蹈矩的事情。若是陛下与其他君王一样碌碌无为,我朝恐怕早就改朝换代了!”
魏征眉头紧皱,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依陈相之见,此事该如何是好?”
陈松思索片刻道:“陛下乃一国之君,咱们做臣子的自然要给足陛下面子。上谏不如询问,臣子征询国君的意见,总好过让国君难堪。”
魏征缓缓点头,嘴里叹了口气,道:“陈相不愧是先帝倚重的老臣,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那咱们就一同前往延禧殿?”
“魏相请...”
“陈相乃两朝元老,陈相请...”
两人在彼此的客气中不再耽搁,前往延禧殿。
“陛下,动了,鱼竿动了!”
延禧殿的楼台,舒颜突然惊呼一声,手指着湖面晃动的浮漂。
秦狄瞬间来了精神,他迅速抬手。在力的相互作用下,自然垂落的鱼线瞬间被绷直,紧接着就看到一条大青鱼浮出水面,激起大片水花。
鱼尚未完全出水,在拉扯的间隙,就听舒颜再次轻呼道:“陛下,好大的一尾鱼!”
在她的惊讶中,秦狄与湖中的青鱼纠缠了一会。随后用力提竿,死死咬在鱼钩上的青鱼被他拽了上来。
青鱼落在楼台,活蹦乱跳,溅起不少水珠。
秦狄看着这尾肥硕的青鱼,将近三尺长,嘴角微微上扬,尽显得意之色。
舒颜赶忙上前,眼中满是惊喜与钦佩:“陛下真是神勇,如此大的鱼都能钓上来!”
秦狄哈哈一笑,“不过是这鱼贪吃罢了。”
正说着,杨公公迈着碎步走了过来。
“启奏陛下,陈松陈丞相与魏征魏丞相求见。”
“宣!”
皇帝开口的同时,鱼竿再一次被他抛入水中。
舒颜听闻两位宰相前来,急忙将手中鱼竿搁置在旁,站立一侧。
不一会儿,陈松和魏征快步走来,行礼道:“臣陈松\/魏征,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两人站起身来,却也不能在皇帝面前直挺挺的站着,他们不是侍卫而是臣子,所以为了表示恭敬,身子微微躬着。
陈松扫了一眼,看到地上还在不断张嘴的青鱼,当即笑着开口道:“如此大的一尾青鱼,当真少见。臣若没猜错的话,定是陛下垂钓所得。”
这句话基本是一句废话,很明显的吹捧。即便如此,面对他的奉承,秦狄欣然接受。
“呵呵,爱卿说的没错,你们来之前刚刚上岸。”
听着皇帝欢快的语气,可见他心情还不错。魏征顺势开口附和道:“如此大的青鱼,确实少见,只怕整个京都也找不出第二尾。”
“哈哈。两位爱卿今日同时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坐下说话。”秦狄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们落座。
两人谢恩后,陈松率先开口道:“陛下,这是交州刺史程昱送来的公文。”
“说说吧,都写了些什么?”秦狄询问他的同时,手指微微动了动,示意杨公公将奏章接了过来。
“喏。”陈松应允一声,随后将奏章上的大致内容说了出来。
言简意赅地说,目前有三件事需要向朝廷禀报。
首先,郑千统领的大军已经成功渡过洪泥河,正朝着襄城快速挺进,他们的目标是夺回这座城池。
其次,陈大彬率领的部队在平叛过程中取得了一定的战绩,但具体的战损情况暂时还没有提及。
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由于交州的战乱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导致军中粮食匮乏,甚至连当地的百姓都快没的吃了。因此,恳请朝廷能够尽快调拨粮草以解燃眉之急。
秦狄听完,微微皱眉,这才拿起奏章仔细阅览起来。
片刻后,他放下奏章,并未对此作出回应,而是看向陈松,开口道:“此事你怎么看?”
陈松拱手道:“陛下,交州战事吃紧,粮草乃重中之重。臣以为可即刻从临近几州调运粮草前往交州,解其燃眉之急。同时,可命户部加紧筹备后续粮草,以保长期供给。”
“至于襄城,郑千将军已率大军前往,定能顺利夺回,对稳定交州局势大有裨益。”
秦狄微微点头,又看向魏征:“魏相,你可有不同见解?”
魏征起身道:“陛下,陈相所言甚是。不过,臣以为在调运粮草的同时,可派一得力官员前往交州,统筹粮草分配,现在即便是其他州府,征收粮草同样艰难,粮草已经经不起铺张浪费了。”
秦狄靠在椅背上,思索片刻道:“陈松,交州之事朕便交由你去安排,粮草调动务必谨慎,出了问题朕拿你是问。”
陈松急忙起身领命:“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秦狄又道:“魏相既然提议派人统筹粮草分配,此事就由你去选个合适的官员前往交州。”
魏征拱手道:“臣遵旨,定会挑选一位精明能干之人前往交州。”
领命之后,他迟疑两秒,再次开口:“陛下,如今朝中事务虽有臣与魏相处理,但大臣们都盼着能多聆听陛下教诲,不知陛下对之后的朝会安排可有想法?”
秦狄手指轻敲扶手,询问道:“近日朝中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魏征:“除了目前的战事以及前不久南方的洪涝之外,并无太紧要的事情发生。”
口中轻轻叹出口气,言道:“当真是涝的涝死,旱的焊死!赈灾之事做的如何了?”
皇帝追问,魏征急忙作答道:“各州已按照陛下的旨意,共同救灾,灾情有所缓解,陛下不必担忧。陛下,那朝会一事?”
“朝会过些时日再说吧,朝中政务可由三省六部官员处置,你二人裁决,朕只看结果。若有什么紧要之事无法左右,可上奏朕知。”
魏征听皇帝这么一说,心中连连叫苦,刚想继续劝谏一番,却见陈松站起身来,开口道:“臣谨遵陛下旨意,若遇到臣与魏相都无法裁决之事,定会及时上奏陛下。”
陈松开口,魏征当即明白了他的意图,这是有意打断自己劝谏,变相的再阻拦自己。想想也对,机会多的是,不一定非要在今日提及此事,免得扫了皇帝的兴。
想到这些,魏征拱手道:“臣遵旨。”
“魏爱卿的身体是越发的消瘦了,可是政务过于繁重?”
面对皇帝的关心,魏征急忙开口道:“陛下关心,臣感激不尽。正如陛下所言,朝中事务繁多,臣总想着在大限之前为陛下多尽些力,倒也并无大碍。”
秦狄看着他干瘦且佝偻的身子,百感交集:“你二人辅佐朕处理朝政,劳苦功高。但也要注意身体,莫要累垮了。朕还指望你们继续为朝廷效力呢。杨光,差人将朕刚刚钓上来的这尾青鱼给魏爱卿送到府上,补补身子。”
魏征连忙跪地谢恩:“陛下隆恩,臣无以为报,唯有勤于政务以报皇恩。”
秦狄笑道:“爱卿言中了,一尾鱼而已,大可不必如此。你不仅是朝中擎天柱,更是太子太傅,劳苦功高,如今年迈体衰,今后在朕面前,朕允你不必行跪拜大礼了。”
魏征听后,老泪纵横,再次叩首:“陛下,臣粉身碎骨难报君恩。”
“爱卿快快平身吧!”秦狄上前一步,亲自将魏征搀扶起来。
在魏征的小臂上这么一摸,秦狄就觉得自己的手好像直接就触碰到了他的小臂骨。手继续向上摸索,眉头微微蹙起。
“已是深秋时节,爱卿为何穿的如此单薄?”
魏征连忙道:“陛下,还不算太冷,臣年纪大了不怕冷,故而并未觉得单薄。”
秦狄听了,这不扯淡,越老越惧冷的道理还是知道的。更何况魏征明显要比前几年消瘦许多,又岂能不惧怕严寒!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魏征一向清廉,为朝廷尽心尽力,难道说清廉的连棉衣都没有?毕竟是朝廷的一品大员,不至于如此清廉吧!
“爱卿一心为公,朕心甚慰,但也不可过于苛待自己。”
说话时,秦狄随手将身上的披风拽下,披在了魏征的背上。
魏征见状,感激涕零的再次谢恩,刚要跪倒在地便被秦狄阻拦。
“陛下,这...臣实在是承受不起呀!您龙体刚刚痊愈,万不可着凉,您更应该保重龙体。”
面对魏征的推脱,秦狄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放心吧,这是在宫内,朕还能受凉?呵呵,这件披风就赐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