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宋欣再次提起这次月考的事情：“单科成绩出来没？”
“排名出了，具体分数没有。”
“数学第一是谁？”
“葛锋然满分。”
“语文？”
“赵蓉，她作文满分。”
“物理呢？”
“也是葛锋然。”
“这孩子确实挺不错的。”
宋泽一老半天都没等到妈妈问英语，不免有些好奇：“妈妈。”
“怎么了？”
“我英语满分。”
“哦。”
女生着实被这个不轻不重的语气词刺激到，重新低下头吃饭。
“这次的卷子是附中老师出的。”还在试图改变。“周一讲卷子的时候，班主任也说这次的卷子有一定难度。”
“是有一定难度，又不是难上天，老是强调试卷难度有什么用？会做就是会做，不会做就是不会做，平时如果基本功扎实，再难的题你也会。指不定人家附中老师怕你们都不会做，故意给你们把卷子出简单点呢？”
宋泽一不想说话了。
算了，她没有力气再去讲什么。妈妈已经认定的事情，她再去碰，下场注定是一鼻子灰。
而宋欣似乎停不下来了，直接放下筷子开始数落：“也不知道英语考个满分有什么好骄傲的，你从小去补习班上课补英语，这不考满分都是对不起我花的钱。”
“我没有骄傲，我就是……”宋泽一的声音在抖。“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仅此而已，甚至已经不求妈妈有任何夸奖她的想法。知道有这么件事就行了，也算是完成某种仪式。毕竟语文数学物理都问了，她再补充一下英语，这也无可厚非。
“从考个第一就唧唧歪歪到现在，吃个饭也不安生。”
宋泽一有点受不了了，干脆直接放下筷子，起身准备回书房。
“你跑哪去？”
“学习。”
“这饭不吃了？”
“不想吃。”
“你今天欠打是吧？”
宋泽一转身看着妈妈，两眼通红：“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错在哪了？我凭自己的努力考第一名，成绩也没有水分……我以为这是值得夸奖的事，为什么你一直关注的都是别人？而且平时成绩很稳定的好学生在某次大考没有考好，这不也应该是可能出现的状况吗，为什么要这么关心葛锋然呢？你不是从小就跟我说物竞天择吗？”
迎面一耳光。
打得她老半天才回过神，眼泪已经毫不争气地往下掉，甚至连哭都不敢。就这样站在原地，顶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愣愣地看着妈妈。
她到底做错什么了？从上初中开始，这还是她第一次挨打。
“真是给你脸了一直在这唧唧歪歪，考个第一给你尾巴翘上天了。还夸奖？就你这学习态度，就你这对家长的态度，还夸奖？英语第一名怎么了？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总分没到第一名你跟我唧唧歪歪什么？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听你跟我说你考总榜第五名的？现在好了，物竞天择这种话都拿来翘尾巴了，你爸要是知道他有这么个喜欢顶撞家长还不知廉耻的女儿都会给你气活过来！”
宋泽一默默后退一步，仿佛听见什么东西在心里彻底碎掉。
她知道了，都知道了。原来一切在妈妈眼里，都只是本应该发生而又正好发生了的事情而已。自己家小孩考第一名不应该夸，别人家小孩错失第一名赶忙替着惋惜和质疑。
她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如果她考了第四名，那就是她自己的问题，平时没有好好学习，公式单词没有好好记，整天吊儿郎当。别人家小孩考第四名，那就是试卷改错了或者分数登记错了。这样的差别待遇，让她有点寒心。
算了，再讲也没用。
宋泽一睡得很晚，把余燃的笔记耐心翻了一遍之后，又在自己的本子上做了些补充，这才揉着眼睛去洗漱。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还是被吓到了：脸上那个掌印很清晰，比上次被于琼安甩的那耳光还清楚得多，再加上她现在这副略显疲惫的表情，整个人看过去一下子颓败不少。
也不知明天能不能淡一些，至少不能这么恐怖。
睡前收到卫儒孟的短信，可惜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好好聊天，只是简单敷衍几句就以想睡觉为由结束对话，心情简直差到极点。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冲向卫生间，仔仔细细查看了脸上的掌印，确认已经淡下去很多之后，这才放心地开始洗漱。特意把头发放下来，遮住那块红。
宋欣一副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往桌上放了点零钱，说了句晚上也自己出去吃饭因为她要加班到十点多，就自顾自拎着包出门上班。
女生匆忙赶到教室，远远看见余燃，调整好心情，大步走上前。
“我看到你的成绩了。”男生头也没抬。“厉害啊，就比我低八分。”
“你们已经出了具体分数吗？那可能我们下周一就能知道了，老师还说下周会出单科具体分数。”宋泽一微笑着把包放在桌上。“八分也是很大的差距了，这次数学实在是拖后腿。”
余燃笑着抬头，却突然僵住，笑容就这么凝固在脸上：“你……”
宋泽一茫然地迎着他的视线：“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啊？”
“脸上……”男生无奈地接话。“出什么事了？”
“很明显？”宋泽一有些慌乱。“我以为已经……”
早上看的时候不是已经很淡了吗，怎么会被看出来？
余燃起身给她拉开椅子，看她一脸诧异地坐下，还是没忍住，拍拍她的肩膀：“学校的事？”
“家里的事。”
“那……”余燃明显陷入纠结。“既然是家里的事情……”
按理说，别人的家事他是肯定不好过问的，但是现在她脸上居然还有掌印，可能还不只是脸上有……
“是沟通出现问题还是其他的状况？”
宋泽一简单耸肩。
看她已然一副不愿再说什么的样子，余燃只好闭嘴。
上午的课结束，宋泽一原本不打算吃午饭，直接在自习室待到下午上课，奈何收到小祖宗的短信，还是改变了想法。
【中午记得吃饭，下午我会过去】
其实并不想让他过来。
既然余燃能发现她脸上的掌印，卫儒孟视力那么好，不存在发现不了的可能性吧？再加上昨天晚上跟他发短信的语气并不算很好，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问起来。
惴惴不安地上完课，在休息区看到一身休闲装的男生，宋泽一还是有点犹豫。
下课之后还先去卫生间看了一眼，那道痕迹已经淡到快看不出来了，应该不会被察觉到。
卫儒孟远远看见她那副有些畏缩的表情，干脆大步走上前，直接牵着她往外走。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住心脏，又或者有根针小心扎过几遍。
宋泽一看他并没有要提起那件事情的意思，放下心，拽拽他的手：“我妈妈今天晚上加班到十点多，我要在外面吃晚饭。”
“想吃什么？”卫儒孟只是揉她的脑袋。“正好我家也没人做晚饭，司灏聪跟我姨妈出去逛了，我妈去部队找我爸。”
“都行，不想吃面。”
走进小餐馆，让那个自以为他什么都没看出来的小家伙先去找位置，卫儒孟站在柜台前排队准备点餐。脸上终于换上一副嗜血的表情，拿出手机。
他怎么可能没看出来？昨天晚上的异样，今天刚见到面的犹豫和谨慎，都在说着她很反常。在看到她脸上的痕迹之后，一切都有了答案。
现在只需要知道那人是谁。
敢动宋泽一，不是找死就是已经活腻了。甚至，如果真的是某些学校的哪根贱骨头，他会自己动手，压根不需要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