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宋泽一和赵蓉同时走出班门。两个人小声聊着这次相当诡异的排名，赵蓉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我应该知道为什么葛锋然这次没考好。”
“为什么？”
“周一不是讲卷子了吗，语文课下课之后，葛锋然就去找老师了。当时我正好去办公室抱语文作业，就听到了一点。葛锋然这次的作文好像跑题了，论点也不清晰。”
“啊？”
作文跑题？那岂不是语文单科成绩惨不忍睹？
“下个星期应该能拿到单科成绩，老师说这周末这几个学校会统一开会，就是分析这次的成绩。我觉得下个星期语文课应该会提到吧，就是成绩分析。”
宋泽一选择沉默。
因为突然回想起今天宣布成绩后葛锋然那个眼神，像是能立刻拔刀把她大卸八块似的。她看不出任何正面积极的神情，大部分还是有些阴暗负面的。
在路口和赵蓉告别，宋泽一慢吞吞地往家的方向走，手被牵住。
“不是考了第一？怎么这个表情？”
好像每次她考第一名之后的表情都很奇怪，正常人不是应该开心么？怎么到她这里就变了？
“就是……”女生顿了顿。“有点不太敢相信。”
“不敢相信你们班那个大神掉到第四名？”
“你怎么知道是因为这个？”
“小姑娘，二中总共就这么大，也就这么点人。你们零班大神错失第一名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从第一直接掉到第四，那就是大事了。”
宋泽一微微点头。
也是，看来不止零班的学生觉得很诧异。
“不是小姑娘。”
“行行行。”卫儒孟笑出声。“你比我大，你是我姐，不是小姑娘，这下行了吧？”
女生的心情重新好起来。
以前明明还会害怕跟他有任何起争执的可能，现在居然觉得有点好玩。
“明天还要上课？”
“嗯。”宋泽一点点头。
“我明天要去我爸那里，你自己去校区？”
“好。”
“注意安全。”
“会的。”宋泽一简直哭笑不得。“我都来来回回走这么多次了。”
“那你是没回头看过。”
“你别担心，肯定不会有事的。”
卫儒孟扬起嘴角。
是，确实是在担心她，也时时刻刻都在担心。那种害怕某些人会借机接近她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她带去伤害的情绪，始终没能得到缓解，像是报丧的乌鸦，盘旋在他头顶。
目送她走进小破楼，依旧站在原地的男生有些烦躁地点了根烟，急匆匆往外走。在巷子口正巧碰见那个拎着挎包快步走进去的中年女人，男生微微愣了半秒，大步向前。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宋欣推开家门，宋泽一还坐在客厅沙发上啃苹果。
“你作业写完了？这么悠闲？”
“今天的作业都在学校写完了，家里买的练习卷我看了一下，前面的都跟上进度了，后面的还没学。”宋泽一差点被嘴里的东西噎着。“就没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不会去背背数学公式？课外班布置的英语单词记了多少？怎么每天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这态度怎么中考？还想着考附中？”
“噢……”
宋泽一乖乖起身，顶着一张已经开始泛红的脸往书房的方向走。
“月考成绩呢？拖了一个星期还没出？是不是考差了不想跟家里说？”
“没，今天刚出。”女生慌慌张张地转过身。“班上第一，九校总排名第五。”
“葛锋然呢？”
“他这次语文好像没考好，班上第四，九校排名不知道。”
“第四名？葛锋然平时学习那么用功，又不跟你一样一心想着偷懒，怎么掉到第四名去了？语文还会考不好？这么简单的东西，是不是改错卷子了？还是老师登记错了分数？”
“我不知道，赵蓉说他作文可能跑题了……”宋泽一慢吞吞地开口。“还要等语文老师做试卷分析才知道。”
还以为妈妈会先夸她。
葛锋然又不是他们家的小孩，她也没有一心想着偷懒，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考第一难道不应该是件值得表扬的事情吗，为什么妈妈先关注的永远都是其他人？
“程碧涵呢？”
“程碧涵班上第二，九校的总排名我不记得了，也在前十。”
“赵蓉？”
“第三，总排名前十。”
“行吧去写你的作业吧。”
“我考了班上第一……”宋泽一小声开口。“总排名第五。”
“第一又怎么了？你现在这样的学习状态，能考第一是运气，下次就被人家超回去了。再这样下去，以后掉到第四名的就是你了。这次联考，我听我们办公室那几个家长说了，根本就不难，所以这考第一有什么？人家附中学生要是统统都认真考的话，你连前十的边都摸不到，还在这强调自己考第一？二中第一有什么好的？眼光放长远点，你这次是跟人家附中的比。”
垂着脑袋的女生只是乖乖点头，转身回房间。翻书的时候眼泪直接掉在书页上，慢慢渗透开来。
如果这次联考二中年级第一不是她，而是葛锋然程碧涵赵蓉或者其他人，妈妈可能都会很开心。她真的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明明已经拿到最好的成绩了，在妈妈眼里还是一文不值。
这次参加联考的学校有附中，而且命题老师就是附中的，足以证明这次考试根本就不简单。余燃说简单，那是因为他本来就强，妈妈说简单，那是她随便听来的。而且如果真的卷子有那么容易的话，为什么单科满分的学生还那么少？
为什么不能给她点鼓励？她甚至不求夸奖和表扬，哪怕是简单说一句晚上做点好吃的，她也不会这么难过。
宋泽一默默趴在桌上，机械地翻着书。等到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突然想起包里还有余燃的笔记本，匆忙翻出来。
算了，她早就知道妈妈不看好她，从小就这样。
奶奶一直念叨着他们家只有一个女儿不够，硬是催着妈妈再生一个。但是妈妈当时工作很忙，就没有理会奶奶的话。等到终于愿意再为家里添个小家伙的时候，爸爸不在了。
一切都发生得凑巧。
不过也是，按照奶奶这样的思想，如果家里真的添了个小男孩的话，怕是她连上学的机会都会被剥夺。以前总是听奶奶说女孩子就应该早早出嫁，然后贴补家用。她又正好是长姐，整天被念叨“长姐如母”，万一真有个男孩子，她怕是还得赚钱帮家里养这个弟弟。
说她完全不为自己考虑，那是不可能的。以前爸爸宠着，她可以稍微任性。现在爸爸不在，她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完全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很累，也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