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突然被人小心戳了一下，卫儒孟下意识回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我想打包回去吃，你跟我一起吗？”
“什么一起？”
“就是一起吃饭，我妈妈今天好晚才回。”宋泽一有些不太确定地看着他。“你急着回家吗？”
——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意思是我可以去你家？”卫儒孟突然扬起嘴角。“你确定？”
宋泽一小小地嗯了一声。
卫儒孟快被她这个弱弱的表情逗得笑喷，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心里再度泛起微澜，某种想法愈发坚定。
这么可爱的人，为什么还会被欺负？他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拎着东西回到小破楼跟前，宋泽一带着他上楼，利落地掏钥匙开门，给他拿了双大拖鞋。男生明显有些拘谨，甚至连屋内的装潢都只是简单扫一眼，就紧跟在她身后，把手里的纸袋放在餐桌上。
唯一的印象是，小，该有的东西也都有，但看上去还是有点压抑。像是在一个限定大小的空间里拼命塞进各种各样的大件，看得叫人胸闷。如果要跟他家比起来，这儿的一切都像是缩小了好几个号，堪堪挤在一起。他这样手长脚长的人走进去，甚至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宋泽一像是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没做似的，匆忙扔下一句“你先坐吧”，就急匆匆跑进卫生间洗手洗脸。卫儒孟好奇地看着她擦干手上的水一溜烟跑出来，扭头就钻进一个小房间，下意识跟上前。
房间的门并没有完全关上，透过那条窄窄的门缝，他能看见里面的人。
跪在一块软垫上，虔诚地叩拜磕头之后，点燃面前的那几柱香，小心翼翼插好。又是两个磕头，又拿起旁边小桌子上的抹布，仔仔细细地擦着。
那张黑白照片，虽然他不知道上面的人是谁，但是看到这样的情形，也已经能猜出来。
卫儒孟无声退开，重新回到桌边，心情有些复杂。
越是这样，越想把她藏在自己身后，谁都碰不到她，谁都没法伤害她。
直到宋泽一出来，卫儒孟才默默坐下，盯着她再次跑去洗手之后从袋子里拿出两个人的食物，把他那份推到他面前：“上次在公仔店里听老板说，你是为了来二中读书才搬到这边的？”
“嗯，妈妈随便找的房子，感觉还行吧，之前的房子租出去了。”
“有点小。”
“我觉得还行了，毕竟不需要很多空间，妈妈说这个已经足够了。就只为了学习，也省得我花心思在别的事情上。”
“嗯。”
别的事情？和他在一起算不算在这个范畴里？
看她心情还算不错的样子，卫儒孟也不再追问，安静吃东西。
饭后收拾，他也只是把她赶去学习，自己站在桌边把所有垃圾都收拾好，装进袋子里，等下回家的时候顺便带下楼扔掉。
手刚碰到口袋里的烟盒，立刻触电似地收回。懊恼地在自己脑袋上拍了拍，大步走进书房，直接拉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异常清晰。
纠结半晌，卫儒孟还是决定打破沉默：“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明显看到她手抖了一下，下意识伸手盖住。
“我……”
“谁找你了？”
“我以为你不会看见的。”宋泽一有些心慌。“我真的……”
——所以这件事情，他从下午见面开始就一直忍到现在才问？这是为什么？
“我看到了，而且看得很清楚，所以很生气。”
“就是……”
“生气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有人在我没注意的时候伤害你，二是你没跟我说。”
而她只是叹气：“这个跟你说了也没用。”
卫儒孟皱眉。
“就是妈妈可能因为这次的月考有点不太开心吧，就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应该是觉得葛锋然的成绩不正常吧。”
“等等。”男生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巴掌是你妈妈甩的？”
什么情况？当妈的在女儿脸上留巴掌印？这是亲妈？
“嗯。”
虽然不愿意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但相比于撒谎，还是坦白比较好。
“葛锋然成绩怎么样跟你妈妈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你妈妈的儿子，那么关心他干什么？你不是考了第一吗？不应该表扬吗？甩一耳光算什么？身上呢？有没有伤？”
“没有，就是脸上，我以为你不会看到的。下午出去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下，已经很淡了，真的没事的，别担心。”
“所以你妈妈因为你班上一个同学这次没考好就扇了你一巴掌？”
这比让他知道是某些不识相的傻子伤害她还令人生气，更何况这种事情他根本没法管。
什么逻辑？因为别人家小孩没考好，就扇自己家孩子耳光？也不管自己孩子是不是考了第一名？咋，葛锋然是他们家孩子？孩子的自尊心就不是东西了？这都多大了还打孩子？
真的恼火。
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又害怕，卫儒孟还是强行压下心里的火，拍拍她的脑袋。
他是火大，但是这火也不知道往哪儿发。这种家庭问题，他难道就只能一直坐视不管吗？他就只能看着她被她妈妈打压？什么跟什么啊，怎么会有这种家长？
盯着她侧脸的时候，又一下子冷静不少。余光瞥见那张被她压在书下的照片一角，突然有些好奇。
虽然只看到一点，但那个背景他还有印象，应该就是海洋公园里那个巨幕。当初他拍了好几张，都发给她了，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张她抱着司灏聪的合影，漂亮又温柔。
宋泽一突然打破沉默：“你要不要吃苹果？”
“我不饿。”卫儒孟愣了一下。“你饿了？”
“没，就是妈妈每天都会给我弄水果，你要不要吃？”
“我去洗吧，你继续看你的书。”
“我去吧，你找不到在哪儿。”宋泽一急急忙忙起身。“等下，马上就好。”
看着她匆忙往外走的背影，少年扬起嘴角。
这种慢节奏的生活，他意外地喜欢。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和她在一起之后，自己的很多习惯都在跟着她发生改变。总是喜欢快节奏，什么都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来的想法，也慢慢因为她而产生变化。
光是想这样安静坐在她身边，抬头就能看见她，手时不时碰在一起，伸手就能把她带进怀里靠一下。两个人互不打扰，明明各自像是在平行时空，却又随时都能触碰。
听到厨房里的水声，卫儒孟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照片上。鬼使神差地，直接抽出来。
并不是那张抱着司灏聪拍的合影。
他也没想到她会把那张看上去并不起眼的照片洗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牵着手背对镜头，照片里的她正指着头顶飞过的一只飞鱼，司灏聪抬头跟着看过去。因为室内很暗，只拍得到黑色背影，而他们面对的几乎就是整个蔚蓝色的世界。
卫儒孟把这张照片塞进了自己口袋，像是揣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