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解剑岩前。
都大锦带领龙门镖局一众趟子手,押送着那辆神秘的马车,终于抵达武当山脚。
都大锦心中忐忑不安,这一路虽遇劫匪,却莫名其妙被四位高人相救,实在离奇,如今面对这座道教圣地,更感压力如山。
“龙门镖局都大锦,奉天鹰教殷姑娘之托,护送贵派重要人物回山,请宋远桥宋大侠亲收!”都大锦对着守山弟子躬身抱拳,声音洪亮却隐含颤抖。
守山弟子对视一眼,为首一人回礼道:“都总镖头稍候,我这就去禀报大师伯。”
片刻后,一位身着青衫、面容温厚的中年道人飘然而至,正是武当七侠之首宋远桥,他身后跟着两位道士——四侠张松溪与七侠莫声谷。
宋远桥目光扫过马车,眉头微蹙:“都总镖头,车内是……?”
都大锦连忙取出殷素素交给他的信物和银票,又将当时情形细说一遍,最后道:“殷姑娘叮嘱,必须亲手交给宋大侠,且途中不得查看。如今镖已送到,还请宋大侠验明。”
宋远桥沉吟片刻,走到马车前,掀开车帘。车内躺着一名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的男子,身着武当道袍,面容正是俞岱岩模样——这自然是李秋水以高明幻术所化的假人。
“三哥!”莫声谷惊呼,就要上前。
宋远桥伸手拦住,眼中精光一闪,他何等修为,已达宗师巅峰,距离大宗师仅一步之遥。虽看不透这幻术本质,却能察觉到车内之人气息有异,绝非真正的俞岱岩。
“都总镖头辛苦了。”宋远桥不动声色,转身对都大锦道:“镖银已收,镖局诸位可先到客院歇息。待我禀明家师,自有答谢。”
都大锦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声称谢,带着手下随弟子前往客院。
待他们走远,莫声谷急道:“大师兄,三哥他……”
“这不是三弟。”宋远桥沉声道:“此人气息虚浮,虽有三分形似,却无三弟的‘真武玄功’根基。而且……”他伸手轻触假人手腕:“脉象虽模拟得惟妙惟肖,但细察之下,乃是某种高明幻术所化。”
莫声谷年轻气盛,怒道:“天鹰教好大的胆子,竟敢以假人欺瞒武当!”
“未必是欺瞒。”宋远桥摇头:“若真要欺瞒,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托镖?直接隐匿三弟踪迹岂不更好?此事蹊跷,先禀明师父再说。”
三人正要带着假人上山,忽然一道传音入耳:
“远桥,带此人来紫霄宫。松溪、声谷,你们去山门外三里处的松林,莲舟,翠山和梨亭在那里等候。”
正是张三丰的声音。
宋远桥心中一震,师父竟已洞察一切?他不敢耽搁,当即吩咐张松溪二人前往松林,自己则提起假人,施展轻功,直奔紫霄宫。
松林之中,俞莲舟,张翠山与殷梨亭正在焦急等候。
他们在杭州城外被迷香所迷,幸得一股神秘真气护住心脉,才未遭不测。醒来后,发现纪晓芙已不知所踪,天鹰教据点也人去楼空。三人汇合商议后,决定先回武当禀报。
“五弟,你说救我们那人,会是谁?”俞莲舟眉头紧锁:“那股真气精纯无比,远在你我之上,至少是大宗师级别。江湖上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张翠山摇头:“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他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困惑:“我总感觉,那人救我们时,似乎有意在我身上留下了一道印记,极其微弱,若非我近日功力有所精进,几乎察觉不到。”
“印记?”俞莲舟一惊,连忙运功探查张翠山周身,却一无所获。
“二哥不必担心。”张翠山道:“那印记并无恶意,反倒像是一种……指引?或者说,保护?”
正说话间,张松溪与莫声谷匆匆赶来。
“二哥!五哥!六哥!”莫声谷老远便喊道:“大师兄让我们来此寻你们!”
四人会合,互相说了各自经历,越听越是心惊。
“三哥失踪,天鹰教以假人托镖,神秘高人相救……”俞莲舟面色凝重:“这一切背后,必定有只大手在推动。难道……是朝廷?”
张翠山却想起在钱塘江畔邂逅的那位白衣女子——假借六弟姓名,她谈吐不凡,书法造诣极高,与自己志趣相投,这几日分别,竟时常想起她的音容笑貌……
“五哥?五哥!”殷梨亭连唤两声,才将张翠山从思绪中拉回。
“啊?六弟何事?”
殷梨亭狐疑地看着他:“五哥,你最近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张翠山脸上一热,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担心三哥……”
正说着,忽然一道白影从林外闪过。
“谁?”四人同时警觉。
白影停在一株古松枝头,却是一位身着白衣、面戴轻纱的女子,她身姿曼妙,轻功极高,竟能立于细枝之上而不坠。
“武当四侠,果然名不虚传。”女子声音清冷,正是殷素素,她虽蒙面,但张翠山一眼便认出那双灵动的眼睛。
“殷姑娘?!”张翠山脱口而出。
殷素素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恢复平静:“张五侠好眼力。妾身此来,是有一事相告——贵派俞三侠,并未落入天鹰教之手。”
“什么?”四人齐惊。
殷素素缓缓道出实情:那日她在钱塘江设计拖延张翠山,同时派殷野王暗算俞岱岩,本欲夺回屠龙刀。但俞岱岩武功高强,殷野王不敢硬拼,只以毒针伤他,后以二千两白银托镖龙门镖局,送往武当。
“妾身本意,是借镖局之手将俞三侠送回武当,再伺机夺取屠龙刀。”殷素素坦然道:“但昨夜我教密探回报,俞三侠在押送途中神秘失踪,而龙门镖局所运之人,已是替身。”
俞莲舟沉声道:“殷姑娘……或者说,殷堂主,你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
殷素素看向张翠山,眼中闪过一丝歉疚:“因为……我不想骗他。”她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天鹰教紫微堂主殷素素,见过武当诸位大侠。”
张翠山怔怔地看着她,心中百味杂陈,原来那个与自己谈书论道、心灵相契的“殷梨亭”,竟是魔教妖女殷素素!而她设计暗算三哥,又托镖送人,如今却亲自前来坦白……
“你……”张翠山喉咙发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殷素素苦笑道:“我知道,武当与天鹰教势同水火,你我之间更隔着三哥之仇。今日我来,一是坦白一切,二是告知俞三侠下落不明,请武当早做打算。至于你我……缘尽于此。”
殷素素转身欲走。
“等等!”张翠山忽然开口。
殷素素停步,却不回头。
张翠山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三哥之事,待查明真相,自有公断。但你今日能来坦白,足见良知未泯。我张翠山……恩怨分明。”
殷素素娇躯微颤,眼中泛起泪光,她咬了咬唇,终是没有回头,身形一展,如白鹤般消失在松林深处。
殷梨亭与莫声谷面面相觑,俞莲舟则看着张翠山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暗叹。
“五弟,你……”俞莲舟欲言又止。
张翠山摇头:“二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感情之事,难以自控。若她真是十恶不赦之辈,我自当斩断情丝。可如今看来,她也是身不由己……”
话音未落,忽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情之一字,本就难断。翠山能有此心,足见至诚。”
四人转头,只见张三丰不知何时已站在林中,面带微笑。
“师父!”四人连忙行礼。
张三丰摆摆手,目光落在张翠山身上:“翠山,方才那殷姑娘的话,为师都听到了。你可知,她为何要冒险前来坦白?”
张翠山茫然摇头。
“因为她对你动了真情。”张三丰叹息道:“天鹰教与武当为敌,她身为教主之女,本不该与你有所牵扯。但她宁可背叛父命,也要来见你一面,说明原委。这份心意,殊为难得。”
殷梨亭急道:“师父,可她设计暗算三哥……”
“岱岩之事,另有隐情。”张三丰打断他,将叶贤来访之事简要说了一遍,但隐去了俞岱岩已被秘密送回、正在后山闭关的真相,只说被神秘高人救走保护。
“那位叶前辈说,龙门镖局灭门之祸已被阻止,真正的凶手是蒙古朝廷爪牙,意图挑拨武当与少林。”张三丰正色道:“至于殷姑娘设计暗算岱岩,确实有错。但她也托镖送人,未下杀手,可见心中尚有善念。”
张翠山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原来三哥并未落入敌手,而是被高人救走!而素素……她虽有错,但并非无可救药。
“师父,那我们现在该如何?”俞莲舟问道。
张三丰沉吟道:“远桥已带那假人回山,为师已看破其中幻术。此事暂且按下,对外宣称岱岩闭关参悟武学,不见外客。至于翠山与殷姑娘之事……”
张三丰看向张翠山,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叶前辈临走前曾说,你二人是命中注定的姻缘。若你对她确有真情,为师……不反对。”
“师父!”殷梨亭与莫声谷同时惊呼。
张三丰抬手制止:“为师并非老糊涂。叶前辈乃世外高人,所言必有深意。况且,若能以姻缘化解武当与天鹰教的部分恩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三丰顿了顿,又道:“不过,此事需从长计议。殷姑娘虽有悔意,但天鹰教那边态度不明。翠山,你可愿去一趟江南,暗中查访明教动态,同时……也见见那位殷姑娘?”
张翠山浑身一震,眼中闪过惊喜:“弟子愿意!”
“好。”张三丰点头:“莲舟、梨亭、声谷,你们三人留守武当,加紧修炼。为师近日参悟叶前辈所赠功法,颇有心得,稍后便传予你们。江湖将有大变,武当需早做准备。”
“是!”四人齐声应诺。
张三丰又看向张翠山,传音入密:“翠山,此去江南,若遇一位姓叶的公子及其随从,务必恭敬相待,不可怠慢。”
张翠山虽不明所以,但仍郑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