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暗流涌动，月下悟道
日子在离尘宗的山间悄然滑过，转眼已是半月。
小伟的伤势在“九转还元汤”和自身混沌之力缓慢的修复下，有了明显的好转。虽然经脉依旧脆弱，力量只恢复了不到两成，但至少行动已无大碍，能下地走动，简单运功。
素心的情况却复杂得多。她透支本源施展禁术，伤及根基，非寻常丹药所能治愈。刘长老每日来为她施针渡气，辅以“养魂散”温养神魂，也只能勉强维持现状，不让伤势恶化。她依旧昏迷不醒，只是脸色不再苍白如纸，偶尔睫毛会微微颤动，似乎陷入了深沉的梦境，却难以醒来。
小伟每日除却自身疗伤，大部分时间都守在素心房中。看着那张清冷绝丽、此刻却了无生气的面容，他心中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愧疚与焦灼。若非为了救他，素心何至于此。
离尘宗上下对他们这对来历不明的“客人”，态度颇为微妙。
宗主陆清源和丹堂刘长老倒是始终温和，每隔几日便会来探视，询问伤势，提供丹药。陆清源甚至亲自出手，为小伟梳理过一次体内紊乱的雷霆之力，助其加速与混沌之力的融合，让那新生力量的融合进度快了不少。这份人情，小伟记在心里。
李松年师徒更是尽心尽力，照顾起居，从不怠慢。
但宗门内的其他弟子，则多了一些疏离与好奇。偶尔在山径或药田相遇，那些年轻弟子会停下脚步，远远地投来探寻的目光，低声议论几句，却鲜少上前搭话。小伟能感觉到他们目光中的审视、疑惑，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这也难怪。两个重伤的外人突然被带回宗门，宗主和长老亲自过问，偏偏身份成谜，力量古怪，引人猜疑也是常情。
这日黄昏，小伟完成一次周天搬运，感觉体内新生力量又壮大了一丝，虽然距离全盛时期依旧遥远，但总算看到了一点希望。
他走出房门，来到院中。夕阳的余晖为翠竹和药草镀上一层金边，晚风带着山间的清凉。赵明正在给药草浇水，见他出来，憨厚地笑了笑：“马大哥，今天气色不错。”
“多亏了你们的照料。”小伟点头致意。在离尘宗，他化名“马鸣”，自称是一介散修，与朋友（素心）在黑风岭探险时遭妖兽袭击，重伤逃出。这个说辞虽然简陋，但陆清源等人并未深究。
“应该的。”赵明挠挠头，“对了，马大哥，今天听几位师兄说，最近宗门外围的巡山弟子，好像发现了一些陌生人的踪迹。”
小伟心中一动：“陌生人？是什么人？”
“不太清楚，只是远远瞥见，似乎不像附近山民，穿着打扮有些古怪，气息也阴冷。”赵明压低声音，“李师叔嘱咐我们最近少下山，巡山也加倍小心。宗主好像也加强了护山大阵的警戒。”
小伟眼神微凝。是黄家？还是幽冥道？他们果然找来了！离尘宗位置偏僻，规模又小，按理说并不起眼，但终究是在黑风岭附近，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多谢告知。”小伟郑重道，“还请赵兄弟和李前辈也多加小心，莫要因我们而惹上麻烦。”
赵明连忙摆手：“马大哥别这么说，宗主说过，既入我离尘宗，便受我宗庇护。那些宵小之辈，未必敢来闯山。”
话虽如此，但小伟心中的紧迫感却更加强烈。必须尽快恢复实力，也必须为可能到来的冲突做好准备。离尘宗对他们有恩，绝不能连累他们。
是夜，月明星稀。
小伟盘膝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前，再次尝试吸收月华。这半月来，他每晚都会进行，已经轻车熟路。丹田内的混沌碎片对月华似乎有着天然的亲和，每次吸收，都能转化出一丝精纯的混沌本源之力，虽然微少，却胜在源源不绝、性质温和，对疗伤和巩固根基有奇效。
更让他惊喜的是，怀中那枚残破碎片，在月华和主碎片的双重温养下，表面的裂痕竟然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愈合迹象！虽然慢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这枚碎片蕴含的混沌本源更加古老纯正，若能修复，对他实力的提升将难以估量。
丝丝缕缕的月华如同银色的溪流，透过窗棂，没入他的身体。清凉的力量在经脉中流淌，滋养着每一寸伤处。
就在他沉浸于修炼中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阴冷气息，如同滑腻的毒蛇，悄然触及了离尘宗外围的护山大阵！
不是攻击，而是……窥探！带着贪婪、怨毒与一丝疑惑，小心翼翼地扫描着大阵的薄弱之处。
小伟猛地睁开眼睛，混沌感知瞬间提升到极致！虽然距离遥远，力量也未恢复，但他对这股气息太熟悉了——幽冥死气！而且是那种经过特殊炼化、专用于追踪的幽冥气息！
他们果然找到附近了！
小伟心念电转，立刻收敛了所有力量波动，连月华吸收都暂时停止，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伤者。他不知道对方的探查手段能否穿透护山大阵感应到内部具体情形，但小心无大错。
那股阴冷气息在护山大阵外围盘旋了片刻，似乎没有发现特别之处，又或许是忌惮惊动阵法，缓缓退去了。
但小伟知道，这只是开始。对方既然锁定了这片区域，迟早会摸上门来。
他起身，悄无声息地来到素心房中。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素心安静的睡颜上。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中做出一个决定。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必须在追兵找到离尘宗确切位置之前，恢复一定的实力，或者……找到别的出路。
次日一早，小伟找到李松年。
“李前辈，晚辈伤势已稳定许多，想在贵宗附近走走，活动一下筋骨，顺便熟悉一下环境，不知是否方便？”
李松年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他另有心思，但并未点破，只是沉吟道：“宗门范围内自然可以。只是最近外面不太平，小友还是不要走得太远，尤其不要离开护山大阵的保护范围。”
“晚辈明白，只在附近山间走走。”小伟点头。
“让阿明陪你去吧，他熟悉路。”
“不必麻烦赵兄弟了，我自己走走便好。”小伟婉拒。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思考一些事情。
李松年想了想，也没坚持：“那好，小友自己小心。若有事，可随时激发这枚传讯符。”他递给小伟一枚玉符。
“多谢前辈。”
小伟接过玉符，独自离开了小院。
他没有去风景秀美的主峰或热闹的弟子居所，而是沿着侧峰一条僻静的小径，朝着后山深处走去。离尘宗占地不大，后山更是人迹罕至，只有一些稀疏的林木和裸露的岩石。
越走越深，周围的灵气也愈发稀薄杂乱，显然不是宗门经营的重点区域。
小伟的目的并非赏景。他一边走，一边将混沌感知缓缓散开，仔细探查着周围的地形、灵气流向以及……可能存在的、不为人知的隐秘。
离尘宗看似简单，但一个能在此地立足、传承下来的宗门，哪怕再小，也必有其底蕴和秘密。陆清源面对可能的麻烦时所表现出的淡定，也让他觉得这个宗门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与世无争”。
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一个足够隐蔽，可以让他尝试一些东西，而不会惊动他人，也不会给离尘宗带来麻烦的地方。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处断崖。断崖不高，下方是一片乱石嶙峋的荒谷，谷中雾气弥漫，灵气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隐隐有一丝地脉浊气上涌。这种地方，对于讲究清灵之气的修士来说，避之唯恐不及，自然不会有人来。
“就是这里了。”小伟眼睛一亮。此地荒僻，浊气干扰，正适合他做一些尝试。
他小心地攀下断崖，落入荒谷之中。谷中乱石堆积，怪木丛生，雾气缭绕，视线受阻。他找了一处背风、相对干燥的石隙，盘膝坐下。
他没有立刻开始修炼，而是先从怀中取出那枚残破的混沌碎片。
碎片静静躺在他掌心，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但内部那点微弱的混沌光芒，却比半月前明亮了一丝。在月华的温养下，它确实在缓慢恢复。
小伟凝视着碎片，尝试将意识沉入其中。之前他只是被动接受碎片传递的信息，或者利用它吸收月华。此刻，他想主动沟通，更深入地了解它，或许……能从中找到快速恢复力量，甚至应对眼前危机的方法。
意识如同轻柔的水流，缓缓包裹住碎片。
起初，碎片只是传来熟悉的、温暖的混沌共鸣。但随着小伟意识的深入，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苍凉的意念，如同尘封的画卷，徐徐展开……
他“看”到了更加久远的画面。
那并非黑泥渊中马天元先祖传递的、关于大阵崩裂和守护的片段，而是更加宏大、更加模糊的起源景象。
无垠的混沌，仿佛永恒的死寂与孕育。然后，一点“灵光”诞生，并非具体的形态，而是一种“理”，一种“道”的雏形。这点灵光分化，清气上升，浊气下沉，天地初开。而在那初开的天地之间，有一些最为本源、最为纯粹的“道理”或“物质”，凝聚成了最初的“道则之晶”……
混沌核心碎片，似乎就是其中一枚“道则之晶”的……极其微小的一部分。它所代表的，是“混沌”与“归墟”，是万物起始与终结的某种本源具现。
后来，这些“道则之晶”在天地演变、道争魔劫中，或崩碎，或失落，或被炼化。马家先祖机缘巧合，得到了其中两枚碎片（或许更多），并发现了它们与某种镇压天地邪祟的上古大阵有着奇妙的共鸣与加持作用，于是世代守护，并以之作为家族传承的核心……
信息至此变得混乱断续。涉及上古秘辛和道则层次的东西，显然不是他现在能够完全理解的。
但小伟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混沌碎片，不仅仅是力量源，更接近某种“道”的载体。它拥有包容、转化、甚至……模拟的特性。
包容万物，归墟终结——这是它已知的特性。
那么，转化与模拟呢？
小伟心念一动，尝试引导碎片内那微弱的本源之力，模拟他所熟悉的、但又截然不同的气息——比如，离尘宗陆清源宗主那中正平和的清灵道韵。
这很难。混沌之力包容万法，但主动模拟特定属性的力量，需要对那种力量有极深的理解，并且自身掌控力要达到相当精微的程度。
他失败了数次，模拟出的气息似是而非，杂乱不堪。
但他没有放弃，仔细回忆着陆清源为他梳理雷霆之力时，那真元的独特频率与韵味。同时，他也开始尝试模拟自身新生力量中蕴含的那一丝雷霆真意。
这一次，有了些许不同。
当他试图模拟雷霆真意时，碎片微微一震，似乎对这种至阳至刚、同样属于天地本源大道之一的力量，有着更强的“兴趣”。一丝极其微弱的金红雷光，竟真的在碎片表面灰蒙的光芒中一闪而逝！
虽然转瞬即逝，但小伟却捕捉到了！
“果然可以！”他精神一振。
混沌包容，亦可演化万法！虽然他现在能力低微，模拟出的只是皮毛，甚至连形似都勉强，但这无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如果能更好地掌握这种“模拟”甚至“演化”的能力，或许……他就能在关键时刻，伪装成其他属性的修士，混淆视听？或者，模拟出克制敌人的力量属性？
当然，这需要长时间的练习和对各种力量本质的深刻理解。眼下，他连自身力量都未恢复，谈这些还为时过早。
但至少，有了方向。
他收起碎片，开始尝试运转《混沌真经》中记载的一门基础辅助法诀——“敛息诀”。这门法诀本是收敛气息、降低存在感之用，此刻他结合新生力量的特性，以及刚才对力量模拟的一点点感悟，尝试对其进行改良。
不求完全改变气息属性，只求在运转混沌之力时，能最大限度地消弭其独特的“灰蒙”与“归墟”意蕴，使其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比较偏门、但不算太出格的土属性或者无属性功法。
这是一个精细的水磨工夫。他耐着性子，一遍遍尝试，调整着力量运转的细微轨迹和频率。
日头渐渐西斜，荒谷中的雾气似乎更浓了些。
就在小伟沉浸于对“敛息诀”的改良时，混沌感知忽然捕捉到谷口方向，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风声或兽行的窸窣声！
有人来了！
小伟立刻停止所有动作，气息彻底收敛，如同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隐入石隙的阴影深处，目光锐利地投向声音来源。
片刻后，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飘入了荒谷之中。
他们并未发现隐藏在暗处的小伟，而是在谷中一块较为平坦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小伟瞳孔微缩。
这两人，皆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褐色劲装，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但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让小伟心中一沉——阴冷、晦涩，带着淡淡的死气，虽然极力掩饰，但瞒不过对幽冥力量极其敏感的小伟！
是幽冥道的人！而且修为不弱，至少也是筑基中期！他们竟然已经摸到离尘宗后山这么近的地方了！
这两人显然不是偶然路过。他们停下后，其中一人从怀中取出一盏巴掌大小、造型诡异的黑色骨灯。骨灯中心，一点幽绿的灯火静静燃烧。
“灯引指向此地，气息却极其淡薄，几乎断绝。”持灯那人声音沙哑低沉，“看来他们要么有高明的敛息手段，要么……就在这附近某个有阵法隔绝的地方。”
另一人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荒芜的山谷和稀薄的雾气，最后落在离尘宗方向那层肉眼难见、但修士能感应到的淡淡阵法灵光上。
“离尘宗……这个不起眼的小门派，护山大阵倒还算完整。”他冷笑道，“若那两个小辈真躲在其中，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地方够偏，阵法也能阻挡一般的探查。”
“要进去搜吗？”持灯者问道。
“不急。”另一人摇头，“此地毕竟是别人的山门，强闯动静太大。而且……上面交代，黑泥渊异动，那东西可能有关联，暂时不宜节外生枝，引起此地修士注意。先确认目标是否在里面，再伺机动手，或者……调集人手，雷霆一击。”
“如何确认？”
持灯者再次举起骨灯，口中念念有词，幽绿灯火跳动起来。一丝极淡的黑气从灯中飘出，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缓缓朝着离尘宗护山大阵的方向探去。
小伟心中一紧。这是幽冥道某种探查秘术，不知能否穿透大阵感应到内部情况。
黑气触手小心翼翼地接触到大阵灵光，并未引发警报，而是如同水蛭般，试图附着其上，向内渗透。
就在黑气触手即将渗入一丝的刹那——
嗡！
离尘宗方向，主峰之上，一道清越的剑鸣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一道煌煌如日、正气凛然的银色剑光，如同九天垂落的匹练，跨越数里距离，精准无比地斩向那丝黑气触手！
剑光未至，那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浩然剑意已然降临！
“不好！被发现了！”两名幽冥道修士脸色大变，惊呼出声！
黑气触手瞬间被剑光斩灭、净化！持灯者手中的骨灯更是“噗”地一声，灯火骤然黯淡大半，灯身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走！”两人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化作两道黑烟，朝着荒谷外亡命飞遁！
那道银色剑光在空中一顿，并未追击，只是如同悬空的明镜，散发出磅礴的威压，扫过整个荒谷及周边区域，确认再无其他阴邪气息后，才缓缓敛去光芒，消失不见。
荒谷重归寂静，只有残留的、正在迅速消散的浩然剑意，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小伟依旧藏在石隙阴影中，心中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那道银色剑光……好强的威力！好正的剑意！绝非筑基修士所能发出！离尘宗内，竟然隐藏着如此高手？是那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陆清源宗主？还是……另有其人？
而且，对方显然早就察觉了幽冥道的窥探，只是一直引而不发，直到对方试图渗透大阵时才雷霆出手，既示警，又震慑。
这个离尘宗，果然不简单！
小伟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望着剑光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
追兵已至门前，离尘宗显露冰山一角。平静的日子，恐怕真的要结束了。
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是继续留在这里，依靠离尘宗可能隐藏的力量寻求庇护？还是主动离开，将危险引走，避免连累这个对他们有恩的宗门？
夜色，再次笼罩山峦。
而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已如实质般，弥漫在离尘宗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