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战火硝烟与王朝更迭的尘埃尚未完全落定,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中原武林圣地——嵩山少林寺,却迎来了一场不同寻常的挑战。这挑战并非来自中原内部的恩怨纷争,亦非新兴势力的挑衅,而是源自雪域高原,带着浓厚的宗教色彩与异域武学的锋芒。
吐蕃国师鸠摩罗什,年约五旬,面容清癯,高鼻深目,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隐现,身着暗红色镶金边的吐蕃僧袍,外罩一件色泽沉厚的紫貂袈裟。他并非孤身前来,身后跟着八名神情肃穆、太阳穴高高鼓起的吐蕃僧人弟子,个个气息沉凝,显然皆是密宗高手。他们一行穿越河西走廊,进入中原,沿途并未过多停留,径直来到了少林寺山门前。
此番前来,名义上是“交流佛法,印证武学”,实则是吐蕃密宗意图趁中原政权更迭、江湖注意力为南方战事所吸引之际,挑战中原武林执牛耳者少林寺,以彰显密宗武学之威,提升吐蕃在江湖乃至中原地缘中的影响力与话语权。鸠摩罗什精研吐蕃密宗无上瑜伽秘法、大手印以及源自天竺的“火焰刀”绝技,内力精神修为俱臻上乘,自忖足以会一会中原武林的顶尖人物。
少林寺方丈灵德大师得报,率达摩院首座灵门、罗汉堂首座灵寂等一众高僧迎出山门。灵德大师年逾古稀,白眉垂颊,面色红润,眼神慈和却自有威严。他合十行礼,声若洪钟:“阿弥陀佛。远方大师驾临鄙寺,有失远迎。不知大师远道而来,有何见教?”
鸠摩罗什单手竖掌还礼,以略带异域口音却流利的汉语道:“灵德方丈有礼。贫僧久闻中土少林,禅武双修,为天下武学之源流,心生向往。特不远万里而来,欲与贵寺诸位大德切磋佛法精义,印证武道微旨,共探解脱之门径。还望方丈不吝赐教。”话语虽然客气,但其中挑战之意,在场众人无不心知肚明。
灵德大师略一沉吟,他身为少林方丈,处事稳重,深知此事关乎中原武林声誉,不可避战,亦不可轻启衅端。便道:“大师远来是客。佛法无边,武道亦广,相互切磋印证,本是美事。然敝寺僧人习武,首重修身养性,护寺卫道,非为争强斗胜。既然大师有此雅意,便依江湖规矩,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如何?”
“正当如此。”鸠摩罗什嘴角微扬。
比试便在少林寺演武场中进行。寺中僧众闻讯,皆来观礼,围成数圈,气氛肃穆。首场,罗汉堂首座灵寂大师率先出列。灵寂大师身材魁梧,性格刚直,精通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大韦陀杵”与“罗汉伏虎拳”,内力雄浑,走的是刚猛一路。
两人见礼后,灵寂大师一声低喝,踏步上前,右拳直捣中宫,正是罗汉拳的起手式“礼敬如来”,拳风呼啸,沉稳厚重。鸠摩罗什不闪不避,右手食中二指并拢,指尖隐隐泛起一层奇异的热流扭曲,凌空虚虚一划,一道灼热锐利的无形气劲竟凭空而生,迎向灵寂的拳风!
“嗤”的一声轻响,拳风气劲相交,灵寂大师只觉一股炽热锋锐的气息透拳而来,竟隐隐有切割灼烧之感,心下微惊,连忙变招,化拳为掌,使出“韦陀掌”中一式“横断江河”,掌力如排山倒海。鸠摩罗什身形飘忽,足下踏着奇异步法,仿佛莲花摇曳,正是密宗“莲花步”,同时双手或指或掌,连连虚划,一道道或炽烈、或凝实、或诡谲难测的无形气刃(火焰刀劲)纵横交错,不仅将灵寂的刚猛掌力一一化解,更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袭向其周身要害。那气刃并非实体,却锋锐灼热无比,更蕴含着一股扰人心神的精神异力。
灵寂大师初时还能以深厚内力与精妙招式抗衡,但越斗越是心惊。对方气劲诡异,远攻近战皆宜,变化多端,且那炽热之力似乎对少林阳刚内力有一定克制之效。更兼鸠摩罗什精神修为极高,目光如电,每每能预判其招式变化。斗到五十余招,灵寂一个不慎,被一道巧妙绕过掌力的火焰刀劲扫中肩头,僧衣顿时焦黑一片,虽未伤及筋骨,但炙痛难当,内力运转亦是一滞。鸠摩罗什趁势一掌轻按在其胸口,一股柔韧却无可抗拒的力道传来,灵寂大师连退七八步,方才站稳,面色阵红阵白,已然落败。
“承让。”鸠摩罗什收势而立,气息平稳。
第二场,达摩院首座灵门大师缓步而出。灵门大师身形清瘦,面容古朴,精研少林内家心法“易筋经”与“洗髓经”(此二经此时仅为少林不传之秘,高僧方能接触研习,远未至后世流传之广),内力精纯绵长,招式返璞归真,尤擅以小力打大力,以静制动。
灵门大师合十道:“国师好精妙的‘火焰刀’与‘大手印’功夫,更兼精神修为不凡,佩服。老衲以本寺粗浅内功,请教高招。” 说罢,摆出一个寻常的“童子拜佛”式,周身气息圆融,如古井无波。
鸠摩罗什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能感觉到对方内力之精纯深邃,如渊如海。他不再留手,低喝一声,双手结印,一股灼热澎湃的气势骤然升起,仿佛身后有火焰虚影升腾,正是将密宗大手印与火焰刀精义融合的一击,凌空一掌印来,掌力未至,灼热的气浪已逼得周围观战僧众呼吸一窒。
灵门大师不动如山,待到掌力近身,方才缓缓抬起右掌,掌心微凹,迎了上去。双掌并未直接接触,中间隔着一尺之距,但两股磅礴内力已轰然对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空气被剧烈挤压摩擦产生的低沉嗡鸣与热浪涟漪。灵门大师僧袍鼓荡,脚下青砖微微下陷,却稳立原地。鸠摩罗什身形晃了一晃,眼中异彩连闪。
两人就此以精纯内力隔空相持。灵门大师内力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中正平和;鸠摩罗什内力则如地火岩浆,炽烈霸道,更蕴含着一股试图撼动对手心神的精神异力。场中劲气四溢,热浪滚滚,靠近的僧众不由自主连连后退。
相持约一盏茶时分,鸠摩罗什忽然口诵一段艰涩奇异的梵文真言,音节短促有力,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与力量。随着真言诵出,他眼中精芒大盛,掌力之中的精神异力陡然倍增,如同无形的锥子,狠狠刺向灵门大师的灵台!
灵门大师猝不及防,他内力虽厚,精神修为亦高,但专精于禅定守心,对这类专攻心神的密宗真言秘术接触不多。只觉脑海中蓦然如遭重击,一阵眩晕,圆融如一的守势顿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破绽。鸠摩罗什何等人物,立刻捕捉到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掌力猛然一吐,炽热霸道的火焰刀劲乘虚而入!
“噗!”灵门大师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连退数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显然内腑已被那炽烈异力所伤。他强提一口真气,稳住身形,合十叹道:“国师精神秘法,老衲不及。佩服。” 虽只伤不重,但败势已显。
连败罗汉堂、达摩院两位首座,少林僧众无不骇然。鸠摩罗什连战两场,气息依旧悠长,目光扫向方丈灵德大师,虽未言语,但挑战之意已明。
灵德大师白眉微蹙,他看出这鸠摩罗什武功确已臻化境,尤其那融合武学与精神攻击的法门,诡异难防。自己虽为方丈,武功未必强过灵门太多,且需顾及少林千年声誉。正当他沉吟是否亲自出手,抑或另想他法之际,演武场外忽然传来一声清朗长笑,笑声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场中所有杂音,直透每人耳鼓:
“好一个‘火焰刀’,好一手‘摄心真言’!吐蕃密宗武学,果然别有乾坤。只是,以客犯主,连败高僧,未免太过心急了些。不若让贫道也来凑个热闹,如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青衫文士,不知何时已悄立于演武场边一株古松的虬枝之上,衣袂随风,飘逸出尘,正是逍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