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帐前的空地上,战况已至白热。赵匡胤如同中流砥柱,以一身刚猛无俦的太祖长拳独战那使剑与使双戟的两大刺客首领,拳风呼啸,劲气狂飙,将二人死死挡在御帐三丈之外。然而,这两名刺客武功极高,剑法诡谲,双戟沉猛,配合更是默契,虽一时无法突破赵匡胤的防御,却也让他无法分心他顾,只能勉力支撑。其余侍卫与赵匡胤的亲兵则与剩下的刺客缠斗在一起,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受伤者的闷哼声不绝于耳,地上又添了数具尸体,鲜血几乎将草地浸透。
那使剑的刺客身形飘忽,剑走轻灵,屡次试图绕过赵匡胤的拳势封锁,直取御帐,剑尖总是险之又险地掠过赵匡胤的要害,迫使他回防。而那双戟刺客则如同疯虎,完全不理会自身防御,双戟舞动如车轮,招招都是与赵匡胤以硬碰硬的打法,逼他耗费大量内力硬接。赵匡胤心知久战不利,体内真气虽仍雄浑,但如此高强度地催谷,也已感到经脉隐隐作痛,汗湿重衣,呼吸也变得粗重了几分。
“赵匡胤!识相的就让开!今夜柴荣必死!”使戟刺客狞声喝道,双戟再次挟着万钧之力当头砸落。
赵匡胤咬紧牙关,双拳再次悍然迎上,“轰”然巨响中,他脚下又是微微一沉,气血一阵翻涌。那使剑刺客觑得此空档,身形如鬼魅般一闪,竟从赵匡胤拳势的一个微小间隙中钻过,剑尖颤抖,化作一道冰冷的寒芒,直刺御帐门帘!这一剑快如闪电,角度刁钻,赵匡胤被双戟牵制,救援已然不及!
“陛下!”侍卫统领目眦欲裂,想要扑上,却被另外两名刺客死死缠住。
帐内,柴荣瞳孔骤缩,握剑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一点致命的寒星在眼中急速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无形无质,却凌厉到极点的气劲,仿佛凭空而生,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无声无息,却又快得超越了思维,后发先至!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裂帛,又似热刀切过牛油的异响。
那使剑刺客的剑尖,距离御帐门帘尚有尺许,他前冲的身形却陡然僵住!他脸上那志在必得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骇与茫然。他缓缓低头,只见自己持剑的右肩肩井穴处,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细小的孔洞,没有鲜血流出,但整条右臂,连同手中的长剑,已彻底失去了知觉,软软垂下。更有一股灼热而犀利的异种真气,如同烧红的细针,瞬间透入经脉,直攻心脉!
“呃啊!”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踉跄倒退数步,看向气劲来源的方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道性质相似,却更为凝聚、更为飘忽的无形剑气,悄无声息地袭向那使双戟的刺客。那刺客正全力与赵匡胤对抗,忽觉背心“灵台穴”一麻,一股阴柔却穿透力极强的劲力透体而入,瞬间扰乱了他狂猛运转的内息。他浑身剧震,攻势不由得一滞,体内气血逆行,险些一口鲜血喷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战场的节奏都为之一顿!
所有人,包括赵匡胤和那些刺客,都下意识地朝着气劲袭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月色下,营地边缘的一座了望塔顶端,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一人。那人青衫布鞋,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身姿挺拔,渊渟岳峙,夜风吹动他的衣袂,飘然若仙。正是日夜兼程、自吐蕃万里东归的段思平!
他并未看向那些惊骇的刺客,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团,与帐内同样望出来的柴荣微微一触,随即落在略显狼狈却战意未减的赵匡胤身上,微微颔首。
“段……段老!”赵匡胤又惊又喜,心中巨石瞬间落地,一股豪气再次涌起。
段思平并未答话,他居高临下,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看似随意地再次凌空虚点数下。没有光芒,没有啸声,但那使剑刺客仅存的左臂“曲池穴”又是一麻,刚摸出的暗器跌落在地。另一名试图从侧面偷袭赵匡胤亲兵的刺客,膝弯“委中穴”被无形气劲击中,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这神乎其技、远超常人理解的攻击方式,彻底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刺客。他们甚至看不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己方最强的两名首领便一伤一滞,这仗还怎么打?
“风紧!扯呼!”那使戟刺客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嘶声喊道,语气中充满了惊惶。他们此行计划周密,自认万无一失,却万万没算到,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武功高到匪夷所思的绝顶高手!
刺客们闻言,再无战意,纷纷虚晃一招,转身便欲遁入黑暗。
“哪里走!”赵匡胤岂肯放过,大喝一声,便要追击。
“穷寇莫追。”段思平的声音平和地传来,仿佛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他身形微动,已如一片落叶般从塔顶飘然而下,落在赵匡胤身侧,目光扫过那些仓皇逃窜的背影,并未阻拦。“夜色深沉,恐有埋伏。救治伤员,护卫陛下要紧。”
赵匡胤闻言,立刻冷静下来,知道段思平所言在理,立刻下令:“收拢阵型,保护陛下!清点伤亡,速唤医官!”
侍卫们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行动起来,加固防御,救助伤者。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那位突然出现的青衫客的无尽敬畏,交织在每个人心头。
段思平走到那被废掉右臂、瘫软在地的使剑刺客身前,俯身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随即一指封住其周身几处大穴,防止他自尽。然后,他转向御帐,对着已然走出帐外、神色复杂的柴荣,拱手微微一礼,语气依旧平淡:“山野之人段尘,路过此地,惊扰圣驾了。”
柴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他虽是一国之君,却也深知江湖能人异士的手段,眼前此人武功之高,简直闻所未闻,更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性命。他郑重还礼:“段先生救命之恩,朕感激不尽!何来惊扰之说?若非先生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他的目光在段思平和赵匡胤之间转了转,“赵将军,这位段先生是……”
赵匡胤连忙上前一步,解释道:“陛下,这位是臣在江湖上结识的至交好友,段尘段先生。段先生武功高绝,性情淡泊,此次定是感知到陛下有难,特来相助。”
柴荣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与欣赏,再次对段思平道:“段先生高义,朕记下了。还请先生入帐一叙。”
段思平却微微摇头:“陛下安危为重,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加强戒备,详查刺客来历。段某不便久留,就此别过。”他又看向赵匡胤,“赵兄弟,此地事了,你我也该一叙了。”
说罢,他对柴荣再一拱手,不等柴荣再挽留,身形一晃,已如青烟般消失在营地边缘的阴影之中,来得突然,去得飘忽。
赵匡胤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重逢的喜悦与无尽的感慨。而柴荣则站在原地,望着满地狼藉和伤员,又看向段思平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今夜这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因为这位神秘“段尘”的出现而化解,但也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乱世之中,潜藏的危机远超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