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闩掉落在地,侯府的大门猛地被踹开,赵昀朝内瞥了一眼,随即掀袍迈过门槛,拎着长剑便走入永昌侯府。
守门人的惊叫声到底惊醒了各房值夜的仆从,府中顿时热闹起来。姗姗来迟的守卫提着刀,欲将赵昀一行人拦在道中:“何人敢闯我永昌侯府?”
赵昀嗤笑一声:“闯得就是你永昌侯府!”
雨势较之前更大了些,赵昀身上衣裳早已湿透,此刻紧紧贴在身上。冬日的夜雨本就寒凉,此刻宛如置身冰雪之中。
但他心中有团烧得正旺的怒火,足以抵抗身体上的寒冷。
陈江抬起头,锐利的目光从那些守卫面上扫视而过,一眼便望穿他们心底最深处的惧意。面上泛起些许讥诮之色。下一刻,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多日不曾动手,今夜,小爷便先拿尔等试试剑!”嗜血杀意顷刻间便从眼底泄出。
赵昀亦提剑在手,雨水顺着剑刃急急淌下。
守卫们被他们的气势所慑,一时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竖子狂妄,今夜便先让我来领教领教!”身旁之人阻拦不及,或也存了试探的心思,便任由一名守卫提刀而来。
赵昀掀起眼皮,只见他不疾不徐地提剑一挡,力道大得当即便震飞了守卫手中的刀,趁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又是一脚正中心窝!
一招制敌,可见实力悬殊。永昌侯府的守卫们暗自心惊着,一时都不敢上前。
陈江看了眼倒地的年轻守卫,只朗声一笑:“你挑衅谁不好,挑衅我们主子爷?他随王爷上战场杀敌之时,你怕是还穿着开裆裤呢!”
赵昀手腕一震,震去剑锋上的雨水,剑尖寒芒宛如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一般,叫人胆寒。
他闲庭信步般缓缓上前,逼得永昌侯府的守卫瑟缩着节节后退。
眼见退至正厅前,身后便是台阶,退无可退,守卫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章绥这才披着衣裳,由仆从撑着伞护着,从主院赶来前院。
乍见这阵仗,心头便是一凛,目光落在为首的赵昀面上,心中直呼不好!
偏过脑袋与信重的小厮说了句什么,小厮应下后,转身快步朝后院奔去。章绥强自压下心中不安,站在檐下陪着笑:“来人可是襄王府世子爷?”
赵昀勾着唇角,眉眼间隐隐露出些许未曾被驯服的野性,他抬起蓑帽,端正的五官显露在众人眼中:“难为侯爷还记得本世子。”
“襄王府于社稷有功,有道是天下谁人不识君啊?”章绥从仆从手中接过油纸伞,撑着走下台阶。但又畏惧赵昀手中的长剑,只敢站在自家守卫的身后,佯装客气道:“世子爷今夜这么大的阵仗,想来定然是有急事登门。也怪我府上仆从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几位。不如这样,咱们把刀剑都收起来,有事说事,如何?”
“走!”回廊尽头,薛鹏举拎着一人的衣领,推着他往前院走。
赵昀顺着动静望去,只见他手下拎着的,赫然便是方才章绥身旁的小厮。
章绥见状,面上顿时青白一片,袖中的手早已因为惊惧而紧攥在一起,他不错眼地看着二人走近。
“世子爷,此人方才鬼鬼祟祟意图混出府去,被属下拦下了。”薛鹏举到得近前,宛如丢瓜果一般,将人往赵昀身前一扔:“您给个话儿,该如何处置?”
那小厮顿时觉得后背发凉,他忙端正跪好,不住给赵昀叩首:“世子爷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饶小的一命!”
赵昀蹲下身,先抬手扶住他瑟瑟发抖的身子,随即挑衅般看了章绥一眼,这才开口:“饶你一命也容易,只需告诉我一件事即可。”
“何......何事?”小厮面上雨水淋漓而下尤不敢擦拭,只胆怯地抬眼看向赵昀。
身后章绥面皮早已绷紧,握着伞柄的手指都泛着白。
赵昀拍了拍小厮的肩膀,放软了语气:“你且告诉我,侯爷让你去何处通风报信?”
章绥心头急跳,他紧咬着牙关不敢言语。
“这.......”小厮欲转头向章绥求救,奈何肩膀上那只手便如同铁钳一般,将他整个人按在原地。
“实话告诉我,我就放了你。我乃堂堂襄王世子,定然说话算话!”赵昀面上带着笑,循循善诱。
眼见小厮神情有些许松动,章绥一把扬了油纸伞,从身侧守卫手中夺过刀,面目狰狞地朝着赵昀冲来。
他嘶吼着,眼神活似要将赵昀生吞活剥一般,可后者压根不避不让,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慌乱一下。
薛鹏举与陈江反应极快,二人不约而同地上前,一左一右将章绥截下,夺了刀后,反剪着双臂将他按跪在地上。
这下,永昌侯府那些守卫投鼠忌器,更是不敢动弹。
赵昀抹了把面上的雨水,似笑非笑道:“原以为今夜擒你要费些功夫,不曾想竟然这般顺利。”
章绥挣扎着站起身,又被薛鹏举与陈江按着肩膀跪下去,他满心屈辱,只得仰着头。
滂沱大雨兜头而下,他几乎睁不开眼,浑身衣裳如同冷铁一般贴在身上,不一会儿,牙齿都打起颤来:“赵昀,你得意什么!我乃永昌侯,是当今太后的胞弟。今日之辱,明日......明日我定要去官家面前参你一本!”
“躺在先人的功劳簿上承袭爵位,叫人欺负了,也只会去官家面前告状,你还真是差劲。”赵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因愤恨而涨红了面庞的章绥:“换做是我,谁叫我不好过,我定然千倍百倍还之。”
他走近些,抬手重重拍在章绥面上:“就好比现下这般!”
说着,赵昀重又垂眸看向那名小厮,冷声道:“你,说不说?”
小厮一惊,他艰难吞下一口唾沫:“说......说。侯爷......侯爷命小人去东华门外的胡同里去寻尹松尹内侍,将您今夜率人登门之事如实禀报。”
章绥闻言,重重闭了闭眼。
“事到如今,还想着抓我襄王府的错处,侯爷还真是煞费苦心。”赵昀执着剑,冰冷的剑尖递去章绥下巴下,雨水顺着脖颈灌入胸口,如愿瞧见他打了个寒颤。
章绥梗着脖子:“你漏夜来我府上寻衅滋事,难道不算错处?难道我永昌侯府的门楣,就该容你这般践踏?”
轰隆一声,惊雷响起。
“章绥!”忍无可忍,赵昀厉声质问:“你贪墨兰县赈灾款,怕此事败露,伪造罪证嫁祸我襄王府,使我与父王二人受官家忌惮。可如今,却不准我上门来讨个说法,这又是何道理?”
此言一出,章绥心中尚存一丝的侥幸全然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