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布拉格的街道上,车内安静得只剩下轮胎碾过石板路的轻微声响。
林霄和慕云溪并排坐在后座,谁都没有说话。林霄在抓紧时间调息,试图恢复几乎枯竭的玄天真气。慕云溪则透过车窗,观察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合作”。
自称克劳斯的中年男子坐在副驾,从始至终保持着优雅而疏离的姿态,没有主动搭话。
车辆最终驶入一处偏僻的庄园区,停在一栋毫不起眼的古典别墅前。
“到了。”克劳斯下车,为两人拉开车门,“家主正在等候两位。”
别墅内部的装潢典雅而古老,但真正的玄机并不在这里。克劳斯带领他们走到一间书房,转动了墙上一个巨大的地球仪。伴随着低沉的机括声,整面书架向一侧滑开,露出一部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升降梯。
升降梯急速下沉,失重感持续了近半分钟。当梯门再次打开时,眼前的景象让慕云溪都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穹顶高达数十米,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晶石,将整个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精巧的楼阁与回廊错落有致,空气中流淌着一股恒定的暖流,完全感觉不到身处地下的阴冷潮湿。
一座庞大的地下庄园,宛如传说中的地底王国。
“欢迎来到‘根茎’,卡帕家族最后的庇护所。”
一位身穿深蓝色丝绒长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正站在升降梯外等候他们。他看起来年近七旬,但精神矍铄,一双蓝色的眼睛锐利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
“家主,人已带到。”克劳斯恭敬地躬身行礼。
“阿拉里克·卡帕。”老者对林霄和慕云溪微微颔首,做了个自我介绍,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感谢两位愿意信任卡帕家族。请随我来。”
在阿拉里克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沿途遇到的家族成员都对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低声议论着。
“两位远道而来,想必对我们西方的炼金术不甚了解。”阿拉里克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我听说,东方的修行者有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我们称之为‘巫术’。不知是否可以为我解惑一二?”
他嘴上说着请教,但言语间的高傲与对“东方巫术”的好奇,清晰地表明了他并未给予两人真正的信任。这更像是一场面试,一场决定他们价值的评估。
林霄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件事吸引了。从进入这座地下庄园开始,他就感觉到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能量在四周流淌。这股能量支撑着这里的照明、防御和空气循环,宏伟而磅礴。
但在这宏伟之下,他敏锐的灵觉却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协调的紊乱。
就像一个外表强壮的巨人,其体内的血液却在逆流、冲突,随时可能爆血管而亡。
阿拉里克似乎看出了林霄的走神,他没有追问,而是微微一笑,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巨大的圆形大厅中央。
“这里,就是我们卡帕家族能够屹立数百年的根基,也是这座庇护所的心脏。”
大厅的地面被完全镂空,下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无数根粗大的、由不知名金属铸造的管道从四面八方汇集于此,构成了一个无比巨大而复杂的炼金法阵。
法阵的核心,是一颗悬浮在半空中的、直径超过五米的巨大水晶。水晶内部,电光闪烁,符文流转,磅礴的能量在其中涌动,再通过那些金属管道输送到庄园的每一个角落。
场面壮观得令人窒息。
“宏伟的造物。”慕云溪由衷地赞叹。
然而,林霄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在窥天灵瞳的视角下,这副景象完全是另一回事。那颗核心水晶的光芒极不稳定,时明时暗,流淌在管道中的能量更是充满了狂暴与混乱的杂质,彼此冲撞,发出阵阵无声的哀鸣。
阿拉里克一直在观察林霄的表情,他捕捉到了那份凝重。
“看来,林先生已经看出了什么。”他收起了脸上的客套,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法阵,快要崩溃了。”林霄直截了当地说。
此言一出,周围陪同的几名卡帕家族核心成员脸色顿时一变,看向林霄的眼神充满了不善。
“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座‘永恒之心’法阵守护了我们数百年……”一名中年人忍不住开口反驳。
“住口,巴顿。”阿拉里克抬手制止了他,他死死盯着林霄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确定?”
“我很确定。”林霄的语气不容置疑。
阿拉里克沉默了。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其中充满了无奈与疲惫。
“你说的没错。”
他转身,扶着栏杆,看着下方那座即将走向毁灭的法阵,声音沙哑地承认:“它快要撑不住了。”
“一个月前,‘永生派’的一名核心成员渗透了进来。他没能窃取到核心技术,却在被我们发现时,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将自己的生命与一部分灵魂污染了法阵的核心。”
阿拉里克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那是一种混合了基因与灵魂的诅咒。它像病毒一样在能量回路中疯狂扩散,扭曲了元素的结构。我们家族最强的炼金术士也束手无策,任何试图净化的力量都会被它同化、吞噬。按照推算,最多再过七天,‘永恒之心’就会彻底崩溃,整座庇护所将毁于一旦。”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林霄和慕云溪,终于道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我承认,庇护你们是一场赌博。‘永生派’视你们为死敌,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赌你们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能创造我们炼金术无法完成的奇迹。”
这才是真相。他们不是盟友,只是卡帕家族用来续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慕云溪的心沉了下去,她明白了他们现在的处境。如果林霄做不到,他们就会立刻失去利用价值,下场可想而知。
林霄的神情却依旧平静,他向前一步,走到了法阵的边缘。他能感受到那股污染源中,确实有和之前那些改造怪物同源的狂暴气息,但又混合了炼金术的元素能量,变得更加诡异和混乱。
“我来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紧张、期待,又带着一丝怀疑。
林霄深吸一口气,将体内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缕玄天真气,小心翼翼地附着在手掌上。他没有直接接触那些狂暴的能量管道,而是将手掌按在了一根相对稳定的辅助回路上。
他试图用精纯的玄天真气,像梳理堵塞的经脉一样,去引导和安抚那一小段回路里狂乱的元素能量。
然而,就在他的真气注入法阵的瞬间,异变突生。
那一缕金色的真气,如同投入大海的一滴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便被瞬间吞噬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从回路中传来,仿佛一个黑洞,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林霄心中一惊,急忙想要收手。
“嗡!”
一股更加狂乱、充满了毁灭性气息的混合能量,循着他真气的轨迹,猛地反噬而来。
“噗!”
林霄如遭重击,整个人被震得向后倒退了三步才勉强站稳。他喉头一甜,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的首次尝试,以彻底的失败告终。
大厅内一片死寂。
卡帕家族众人脸上的期待,肉眼可见地转为了失望,最后变成了冷漠。
阿拉里克家主看着林霄嘴角的血迹,眼中最后的一丝光亮也随之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末日般的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