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河水包裹着全身,伏尔塔瓦河的水流湍急,几乎要将人的骨头都冻僵。 [9]林霄凭借最后一丝真气,死死护住自己和慕云溪的心脉,同时奋力划动,带着她顺着水流朝下游一处远离桥梁的阴暗河岸游去。
那些被炼金术激活的石像鬼和盔甲,似乎并不具备下水追击的能力。但林霄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那名隐藏在幕后的炼金术士,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刚才他跃下大桥时爆发的真气,如同黑夜中的信号弹,已经将他们的位置彻底暴露给了这座城市所有潜藏的势力。
不知漂流了多久,林霄终于抓住了一根从岸边延伸到水里的粗大缆绳。他咬着牙,将精疲力竭的慕云溪先推上了岸,自己随后也狼狈地爬了上去。
这里是一处废弃的船坞,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河水的腥味。几艘破旧的驳船歪斜地靠在岸边,四周堆满了杂物,提供了绝佳的藏身之处。
慕云溪浑身湿透,冷得嘴唇发紫,身体不住地颤抖。林霄脱下自己同样湿透的外套,拧干水分,披在她的肩上,然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我们得……尽快找个地方生火……”慕云溪的声音微弱,长时间的奔波和精神紧张,加上冰水的侵袭,已经让她濒临极限。
林霄刚想点头,他的眼神猛地一凝,肌肉瞬间绷紧。
“谁?出来!”他低喝一声,将慕云溪牢牢护在身后,摆出了搏命的架势。
黑暗的角落里,脚步声响起。
但那不是盔甲沉重的践踏声,也不是炼金术士那种诡异的能量波动。那是有条不紊、沉稳而优雅的皮鞋落地声。
十几个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将这片小小的船坞彻底包围。
这些人与他们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都不同。他们无一例外都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气质精悍,眼神冷静得像是在看待一件物品。他们手中没有武器,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压迫感,却比任何刀剑都更加致命。
林霄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体内的真气几乎消耗殆尽,又带着一个虚弱的慕云溪,面对这样一群来意不明的精锐,几乎不存在任何胜算。
然而,就在林霄准备燃烧最后的气血,进行死战时,对方的领头人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子,金发碧眼,鼻梁高挺,他的西装甚至在这样潮湿的环境里都一丝不苟。他走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停下脚步,然后对着林霄和慕云溪,优雅地抚胸行了一礼。
他的声音透过夜色传来,带着一种贵族特有的腔调,字正腔圆。
“来自东方的朋友,请不必惊慌。我们没有恶意。”
林霄没有放松警惕,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你们是什么人?”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说出了一句让林霄和慕云溪同时愣住的话。
“我们是卡帕家族的人。而‘长生殿’那些妄图染指神之领域的‘永生派’的朋友,就是我们卡帕家族的敌人。”
“卡帕家族?”慕云溪在林霄身后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这个名字她从未在福伯给的资料中见过。
林霄同样心念急转。对方不仅知道“长生殿”,甚至还知道其内部的派系划分。这绝不是巧合。
“你们怎么证明?”林霄的声音依旧冰冷。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任何一丝善意都可能包裹着最致命的毒药。
“证明?”中年男子脸上的笑容不变,他缓缓卷起了自己左臂的西装袖子,露出了下面洁白的衬衫。然后,他解开袖扣,将衬衫袖子也卷了上去。
借着远处城市投来的微光,一道狰狞恐怖的伤疤,赫然出现在他的小臂上。
那不是刀伤或者枪伤。那片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岩石般灰败的质感,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几根肉芽状的组织从裂缝中顽强地生长出来,又被某种力量强行抑制住,形成了一个扭曲的疤痕。那伤疤里,残留着一股与“永生派”基因改造怪物同源的狂暴气息。
“这是五年前,在西伯利亚的地下遗迹里,与‘永生派’的‘序列七’改造体战斗时留下的纪念。”中年男子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为了清除那些疯狂增殖的血肉组织,我切掉了自己半条胳膊的肌肉。”
慕云溪看到那伤疤,胃里一阵翻涌,但她的眼神却变得专注起来。这种伤势的细节,不是编造的故事所能描述的。
中年男子放下袖子,重新扣好,恢复了那份优雅。他继续说道:“刚才在查理大桥上追杀你们的,是炼金兄弟会的‘灰烬’约翰。他痴迷于用活人灵魂制作‘贤者之石’,是‘永生派’在布拉格最忠诚的一条狗。我们已经盯了他很久了,只是没想到,他会为了抓捕你们,不惜暴露在所有势力的视线中。”
对方不仅准确说出了那股力量的来源,甚至连名字都一清二楚。
林霄和慕云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动摇。
这伙人的出现太过蹊跷,但他们提供的信息,却又精准得可怕。
慕云溪的头脑在飞速运转。他们现在身陷绝境,体力耗尽,暴露在所有势力的视野里,就像是黑夜里最显眼的两块肥肉。如果不借助外力,他们连今晚都撑不过去。
- 与这群来历不明的卡帕家族合作,是一场豪赌。
- 赌输了,万劫不复。
- 赌赢了,他们或许能得到喘息之机,甚至获得对抗长生殿的盟友。
“你们想要什么?”慕云溪的声音不再虚弱,恢复了一丝清冷和镇定。
中年男子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我们卡帕家族与‘永生派’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上百年。我们需要一切可以对抗他们的力量。而你们,尤其是这位能够爆发出‘钥鞘’力量的慕小姐,是我们最需要的盟友。”
他再次抚胸行礼,态度诚恳:“当然,我们更希望的是提供庇护。布拉格现在是一片漩涡,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你们。只有卡帕家族,能为你们提供一个绝对安全的藏身之处,让你们处理伤势,恢复力量。”
慕云溪沉默了。她摩挲着脖子上那枚已经恢复冰凉的月牙吊坠,权衡着利弊。
对方知道“钥鞘”,知道“永生派”,甚至对他们的处境了如指掌。这证明了对方强大的情报能力。
而他们展现出的实力和诚意,至少在表面上,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林霄,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林霄从她的目光中读懂了她的判断,缓缓点了点头。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只能向前。
“好。”慕云溪终于做出了决定,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我们接受你们的邀请。”
中年男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真心的微笑。
“明智的选择。请跟我来。”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身后的人立刻让开一条通道。一辆黑色的、毫不起眼的轿车,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船坞外的街道旁。
林霄扶着慕云溪,保持着最后的戒备,跟着中年男子走上了那辆车。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寒冷和窥探。车辆平稳地启动,汇入了布拉格的夜色之中,朝着一个未知的目的地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