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刺客!
容棠心头猛地一紧,瞬间警觉起来。
她虽不会武艺,可自幼看着父兄舞枪弄棒长大,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转瞬之间,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已朝着上首刺来。
容棠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朝着穆廷身边靠去。
连她自己都未曾料到,察觉危险的刹那,身体已先于理智做出反应,下意识地挡在他身前。
穆廷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顿,反手将酒杯掷开,顺势将扑过来的容棠紧紧护在怀里,身子往侧一偏,电光火石间,伸手攥住了那刺来的剑刃。
大掌死死扣住锋利的剑身,青筋在腕间暴起。连那握剑行刺的人都愣了一瞬,似是没料到他竟敢徒手接剑。
穆廷长腿猛地一抬,狠狠踹了过去。
京城先前的传闻里,他过去曾经徒手打死过老虎,这一脚的力道可想而知。
那行刺者瞬间被踹飞出去,摔落在地,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容棠被他牢牢按在怀里,什么都没看清,只觉得男人的怀抱坚实如铁,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却又奇异地带来一种安稳感。
等她从穆廷怀里挣出来时,身边已围上来数名侍卫,个个手持武器,将他们护得密不透风。
再看那刺客,已被锦衣卫指挥使邢安一脚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那刺客穿着一身太监服,难怪能混入殿内。
容棠定了定神,看清他的面孔时,心头又是一震。
前朝世家多少有些交集,容家世代是武将,与兵部更是颇为熟悉。
而这人,曾经与哥哥一道出去游玩过,哪怕现在看上去颇为狼狈,容棠依旧一眼认出了他。
前兵部尚书之子郑文言。
这会儿郑文言已被五花大绑,嘴里仍在嗬嗬作响,眼神凶狠。
穆廷目光阴鸷地扫了他一眼,“先带下去!”
容棠胸口剧烈起伏,背脊已被冷汗浸透。她抬起头,看向穆廷的脸,只见他剑眉紧蹙,面色骇人,周身的气压低得让她控制不住的一颤。
还是身旁的何启连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皇上,您的手……还是先处理一下吧。”
容棠这才注意到,穆廷方才握剑的手掌上,鲜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淌,染红了他的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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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殿内,太医小心翼翼地替他处理掌心的伤口,上好伤药,又细细包扎妥当,才躬身叮嘱,“这伤口七日之内最好莫要碰水,皇上平日饮食也需留意,切记辛辣刺激之物。”
这些话,便是太医不说,容棠也记在心里。
太医退下后,容棠在他身旁坐下,低头望着他包扎好的手。
想起方才那手鲜血淋漓的模样,容棠的脸色便微微发白。又见他衣袖上沾染了血迹,便起身道,“臣妾先伺候您换身衣裳吧。”
穆廷起身,容棠站在他面前,解下他腰间的玉带,动作熟练。
原以为只是外袍沾了污,没承想里头的中衣也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只好连中衣也一并替他脱下。
男性强壮的体魄骤然显露出来,麦色的肌肤上交错着深浅不一的伤疤,带着扑面而来的炙热男性气息。
容棠并未多看,面色如常地拿起干净的中衣替他穿上,直到最后系腰带时,才柳眉微蹙,忽然觉得有些怪异。
她抬起头,正好撞进他的目光里。
他也在看她,眼眸黑沉沉的,蕴着风暴。
容棠的心陡然一跳,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遇刺后,她只顾着紧张担忧,竟没留意到他看自己的表情,自始至终,都算不上好。
她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皇上?”
穆廷的脸色依旧难看,漆黑的凤目紧锁着她。
她年纪尚轻,正是花一般的年岁,此刻却被他看得有些发白。
他一字一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方才是做什么?”
什么方才?
他这般动怒,是为了什么?
容棠一时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才忽然明白,他说的,该是遇刺时,她下意识挡在他身前的举动。
那时她根本来不及多想,全是本能的反应,只觉得该靠近他。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对上他的眼神,那模样,比以往任何一次与她争执时都要吓人。
容棠现在其实不怕他生气,只是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委屈,却又说不出缘由。
“朕还不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
她紧紧盯着她道:“若是朕与你之间只能活一个,朕会让你活。”
“朕不管你从前是如何学着做一个好妻子,你既是我穆廷的女人,日后就要听我的。那种舍命相救的痴缠把戏,朕不吃这一套。有男人在,就没有让女人挡到前头的道理!你下回再敢这样,看朕怎么收拾你!”
顿了顿,他一把捏住她纤细的胳膊,眸子凶狠地锁住她,“听清楚了没?要不要朕再说一遍!”
容棠被他吼得有些懵,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恍惚间点了点头。
穆廷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出的热气急促地吹在她脸上,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呼吸声很重,像在竭力压制着咆哮的欲望。
烛台上的火苗跳跃着,将他半边脸颊映得明黄,另一半则隐在阴影里,这样凛冽的眼神,光是看着,就让人心头发慌。
容棠面色发白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坏的孩子。
在极度的恐惧面前,先是完全忘了反应,只待回过神来,才会忍不住嚎啕大哭。
穆廷望着她这副模样,捏着她胳膊的手忽然一用力,将她猛地拉进怀里。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雅的香气,穆廷抬手,轻轻抚着她瘦弱的背脊,将头埋在她颈间,又侧过头,吻着她的耳廓,唇瓣带着灼热的温度。
刚刚还带着盛怒的声音,此刻却异常温柔,“现在知道怕了?”
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脸颊贴在男人温热的胸膛上,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
除此之外,再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刻她整个人还懵着,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清半分思绪。
片刻后,感觉到他箍着自己的手松了松,他低下头,与她面对面对视着。
四目相对,他眼中的戾气已然散去,再没有方才那般吓人。容棠仰着脸望着他,见他抬手,掌心抚上她的面颊。
而后他的手忽然收紧,轻巧地捏住她的下巴,顺势轻轻往上一抬。
他敛了眼睫,低头偏过头,一个灼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明明只是捏着她的下巴,却仿佛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似的。
这吻并未像往日那般,甚至没有深入,只在她唇上轻轻咬了几下,便缓缓分开。
他低头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又将唇移到她的眉心,重重印下一个吻。
容棠慢慢睁开眼,听他说道,“你先去歇息,若是害怕,就多叫几个宫女守着。朕去处理些事,很快就回来陪你。”
宫内遇刺,说不害怕是假的,可她终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还没到六神无主的地步。
她也清楚他要去做什么。
前几次行刺,线索都断了。
既然好不容易抓到个活的,他定然要亲自去审,看看能否揪出幕后的党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