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她三叔应下了这门亲事,容棠倒没感觉到有什么意外,毕竟水往低处流,人却要往高处走的。
她只是有些意外,容家几个姐妹中,容雅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反倒是几个人里嫁得最好的。
“怕是有些人要气疯了。”
容棠听完紫兰的通报,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紫兰顿时明白过来,她说得是谁了,“奴婢听说,陆夫人往陆世子房里塞了不少人。”
容兰如今身怀六甲,本就不方便伺候,而二人又是因为算计被捆绑在一起,陆晏川本就不情不愿。
如果说先前陆晏川还能装装正人君子,后来一个个貌美如花的丫鬟往他身上缠,自是把持不住。
听到这时,容棠冷嗤了一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当初洞房花烛,若陆晏川体面的和她和离,她也不怨他。
偏偏他既不想淌这趟浑水,又舍弃不下她这副皮相,降妻为妾,真是又当又立。
哪怕没有那日之事,容家失势,她就算嫁给陆晏川,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过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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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檀香袅袅,驱散了秋的微凉。
密探悄然退下,何启连轻步上前,躬身道,“皇上,周大人还在外面候着。”
“让他进来。”
片刻后,周恺步入御书房。进殿后先是规规矩矩地行礼,而后才起身,北疆的事务一一上述。
穆廷静静听着,待他说完,抬眼看向他,话锋一转,唇边噙了抹浅淡的笑意,“说起来,你也快当新郎官了吧?”
周恺与容雅的亲事前几日两家定好了。因他年岁已不算轻,双方商定早些完婚,日子就定在下半月。
此刻听帝王忽然提及此事,他微微一怔,随即拱手回道,“回禀皇上,婚期定在这月十八。”
“十月十八?”穆廷颔首,随手将面前的奏折往旁一推,“倒是个吉利日子。那日朕会携皇后一道去周家,讨杯喜酒喝。”
他顿了顿,看着周恺笑道,“这些日子你里外忙碌,也够辛苦了。朕准你半月婚假,到时候好好在家陪陪新娘子,过几天安生日子。”
周恺这些时日确实忙于公务,亲事全由林氏操持,倒没太多心思细想。
此刻被皇上这么一说,心头竟莫名泛起一丝微澜。
许是独身太久,早已习惯了案牍与军务,乍一听这些字眼,竟生出几分陌生的期待来。
他压下心头那点异样,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再次拱手,“臣谢皇上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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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远侯府上下张灯结彩,虽说是新迁的府邸,却处处透着气派。
林氏虽素来吝啬,一分银子都要掰成两半花,唯独在儿子周恺身上却肯下血本。
如今儿子要成亲,娶的虽是容家人,又还是个庶女,但比起乡野里的姑娘终究体面些,她心里便稍稍舒坦了些。
在林氏看来,儿子能成家立业便是天大的好事,至于那媳妇的性子如何,进门后有的是法子调教。
等进了周家的门,有她这个婆婆在,有得是时间立规矩。
这回办喜事,林氏打定主意要办得热热闹闹,让全晋城都瞧瞧威远侯府的风光。
只是银子花得如流水,她那双眼睛便盯得愈发紧,府里采买的每一样东西都要亲自过目。
新房设在后院的正房,里里外外都布置得簇新。林氏刚从新房里出来,正沿着长廊往正厅走,迎面撞见了周箬梅。
“母亲。”周箬梅上前行礼,声音温顺。
林氏一顿,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虎毒不食子,她不至于真舍弃了女儿去。
若不是那容棠占着皇后的位置,她的女儿又何至于铤而走险。
此时见她身上穿了件半旧的衣裙,上下打量了片刻,“赶明儿母亲带你去挑身像样的衣裳。”
周箬梅愣了一下,有些诧异。
母亲素来不喜欢她穿得华贵,今日怎么突然变了主意?
她连忙低下头,“母亲,女儿这样挺好的,不必浪费银子。”
“什么叫浪费?”林氏瞪了她一眼,“你大哥成亲那日,多少达官显贵要来咱们家喝喜酒?你是他的亲妹妹,穿得这般素净,岂不是给他丢人?自然要穿得光鲜些,才配得上咱们家如今的身份。”
周箬梅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乖乖点头应下。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哥哥成亲,自然是咱们家顶顶大的喜事。只是母亲,那容四姑娘……您真打算日后敬着她?”
一个庶女,说实话让自己喊她嫂嫂,她真做不到……
那日周恺一番关于帝王心术的话,的确把林氏唬住了,让她不敢再轻视容雅。
可林氏这几日心里渐渐回过味来,容雅背后有容家又如何?进了周家的门便是周家的儿媳。
“傻丫头,哪有当婆婆的反倒敬着儿媳的道理?等她嫁进来了,母亲自有法子让她知道厉害,保管乖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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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便是十月十八,这日风和日丽,容棠需随穆廷一同前往威远侯府,为周恺与容雅的婚事添一份喜气。
想到容雅,容棠心头掠过一丝复杂。昔日在定国公府,二人关系算不上亲近。但到底都是姐妹,她还是不想眼睁睁看着容雅被那林氏磋磨。
“娘娘还在想四小姐的事?”孔嬷嬷替她系好披风,柔声问道。
容棠点了点头,林氏看着是乡野出身,却透着一股精明算计,偏又带着几分蛮横,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
“娘娘已经提醒过四小姐了,既然二人你情我愿,娘娘忧心又有何用?”
正思忖着,容棠已换好了皇后的常服。 她对着菱花镜,侧目问身后正为她摆弄珠钗的紫兰,“皇上那边还没动静?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时辰已不早,按说该准备出宫了。
紫兰小心翼翼地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插在她发髻一侧,轻声回道,“回娘娘,皇上这会儿还在御书房忙着呢。您也知道,皇上一忙起来就忘了时辰。要不……奴婢陪您过去催催?”
此事是穆廷应下的,段没有迟到的道理。容棠颔首应道,“也好。紫兰,把皇上的常服带上,咱们直接去御书房。”
御书房外,守在门口的何启连快步迎上,躬身请安,“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容棠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紧闭殿门。
她素来知分寸,纵然她现在与穆廷感情算得上融洽,也不会轻易干预他处理政务,当下便想转身往侧殿等候,“皇上正忙,本宫去那边等会儿便是。”
“娘娘稍等,”何启连连忙上前一步,“邢大人进去有一阵子了,估摸着再有片刻便完事了,不如娘娘先进去等会。”
“邢大人?”
“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邢安邢大人。”
锦衣卫指挥使,掌巡查缉捕之事,寻常若非要紧公务,绝不会在此时此地求见。
容棠略一思忖,本想避开,可听何启连说事情将了,再念及这些时日与穆廷相处融洽,似最寻常不过的夫妻,倒也没再多犹豫,轻轻点头,“也好。”
容棠推门而入,脚步轻缓,刚绕过屏风,便听得穆廷大怒的声音。
“好得很,他还敢回来?”
那语气里的震怒与杀意,让容棠心头一凛。
未等她细想,又听得穆廷沉声下令。
“……传令下去,全力缉拿!若是抓不住活的,便是死的,也要给朕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