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爱卿真是好箭术。”
牧翎翻身下马,朝着帝王跪拜行礼。姿态谦卑,额头微低,可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度并未因这俯身的动作消减半分。
便是跪在地上,脊背也挺得笔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风骨。
他自小便得义父悉心传授,北疆五年更是愈发精进,自认如今箭术已不逊色于义父容霆。
可这帝王……若真如传闻那般,只在乡野间习得武艺,那这份天赋,出色到惊人。
穆廷也并未将牧翎只当作京城寻常的世家公子,单独自在北疆闯荡五年,就将这些世家子弟比了下去。
他又深深望了牧翎一眼,目光中带着审视,也藏着几分认可,而后将手中的长弓往身侧一扔,随即翻身下马。
牧翎默默退到一旁,垂手而立,目送着帝王的身影远去,周围是贵女们倾慕的视线,只是他的视线独独被远处树阴下的容棠吸引了去。
只见容棠正微垂着眉眼与身侧的少女说着什么,似乎感知到他的视线,抬头朝他清浅一笑,似是为他刚刚的表现由衷的自豪。
容棠回到营帐时,只见穆廷坐在那里,仰头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视线定定的落在她身上。
一见到他,容棠便想起刚刚穆廷纵马弯弓时的英武模样。
都说骑马的男儿最是英姿飒爽,这话果然不假。
营帐内一片安静,只有外头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容棠走向他,穆廷一直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似是没注意到她进来。
她虽不愿刻意讨好,可这般相对无言,总觉得有些怪异。于是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提起茶壶,斟了一杯清茶,递到他面前。
“刚才皇上的箭术当真出神入化。”就连牧哥哥都稍逊一筹,若在战场上真枪实战的对上,她觉得,爹爹可能未必有胜算。
穆廷的目光落在她递来的茶盏,那只手纤细白皙,他微微侧头望着她娇嫩柔美的面庞,漆黑的眼眸倏然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先前随她回门时,在她闺阁屋中的桌上,他曾看到过三个挨在一起的刻字。
他想着,兄妹情深本是常事,自然不会因此不悦。
可义兄义妹,青梅竹马……
这几个字在心头绕了绕,竟有些令人不舒服。
穆廷暗自摇了摇头,他一个大男人,竟总在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上纠结,若是被她知道了,恐怕要被笑话去。
不过是义兄罢了。
二人若真有什么,又何来那陆晏川什么事?再说,她如今已是他的皇后,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一个名义上的义兄,又能与他争什么?
这般想着,穆廷心底那些不舒坦尽数散去,接过容棠递来的杯盏,一饮而尽。茶水的清冽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也冲淡了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
将茶盏放下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气。轻笑道,“朕会的,棠棠怕是未必全知晓。”
容棠微微一怔。
穆廷这话不假,能一路坐到如今的位置,必然是有些真本事的,不然又如何服众?
是夜──
白日里发生太多的事情,容棠只觉疲惫不堪,这会儿正让紫兰和孔嬷嬷伺候着沐浴,热水缓解着肢体心灵上的疲惫紧张。
紫兰一边替她揉着肩膀,一边说道,“娘娘,今日牧少爷可真了不得!不仅从刺客手中救下了娘娘,五年不见,武艺也比先前还要厉害几分……”
紫兰自小在容棠身边伺候,对牧翎也了解一些。
在她看来,这位牧少爷文武双全,待人又温和有礼,便是性子沉闷了些,不大爱说话,也算得上是难得的好男儿。
若不是五年前突然不告而别去了北疆,或许她家小姐应该是嫁给牧少爷,就没那陆晏川什么事,更不会嫁与这新帝,每天提心吊胆的。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孔嬷嬷却轻轻咳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身上,“紫兰,牧少爷虽是容家义子,可终究不姓容。如今娘娘已嫁与皇上,往后还是少提牧少爷为好。”
祸从口出,最浅显不过的道理。
孔嬷嬷心里清楚,若只是寻常的义兄义妹,多说几句倒也无妨。
可她是过来人,又看着容棠和牧翎一同长大的,牧翎看向自家娘娘时,那眼神里藏着的深意,她怎会看不明白?
她家娘娘是真的将他当作和枫少爷一样的亲兄长一般敬重。
可牧翎的心里,却未必这么想。
紫兰被孔嬷嬷这么一说,登时闭了嘴,偷偷看了看容棠的神色,见她并未动气,才稍稍松了口气。
容棠垂眸看着水面浮动,先前她与虞奕一事,穆廷便发了好大的火,她与牧翎之间清清白白是真,但帝王多疑,终归不是亲兄长,日后还是保持些距离更好。
“嬷嬷说得是,便听你的。”
孔嬷嬷这才放心,怕她着凉,又往浴桶内加了些热水。
穆廷处理完今日刺客的事情,便一刻也不停歇地赶回了营帐。刚踏入帐门,就听见里头的水声,他本想在外面稍等片刻,可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迈了进去。
净室内水汽氤氲,“哗”的一声水响,容棠从浴桶中站起身来。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那姣好的身躯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肌肤莹白如玉,被热水浸得泛起淡淡的粉晕。
她背对着屏风,浑然不觉有人进来。一旁的孔嬷嬷和紫兰先瞧见了穆廷,正要屈膝行礼,却被他抬手轻轻制止。
他又朝二人递了个眼色,两人心中了然,悄悄将手里的帕子搁在一旁的架子上,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容棠正想唤孔嬷嬷替自己擦身,却迟迟没等来动静,便微微侧过身,想回头看看。
可还没等她转过头,就感觉到一个温热的身躯贴了上来,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缓缓横过胸前,将她轻轻圈住。
与他成亲已有小半年,朝夕相处下来,便是不看模样,单闻着他身上那股带着几分霸道的气息,她也能立刻分辨出是他。
只是……他怎么一声不吭就闯了进来?
水汽朦胧中彼此看得真切,容棠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起来,连耳根都染上了绯意。
“皇上……您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