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勿念,肃城局势已定,哥哥不日便可启程回京。”
容棠收到容棠从北疆送来的信时,悬着的心总算松了口气。
信中还提到了周恺,两人似是一见如故,说这次拔出肃城的突厥细作,多亏了周恺出手帮助。
容棠先前在御书房前见过一面周恺,看上去颇为敦厚老实,与其母林氏像是天差地别的两类人。
封侯拜相,本该能抱得佳人归,只可惜被这样的母亲连累了,林氏这么一闹,高门贵女定是不愿意嫁去周家,而身世低些的姑娘,怕是林氏压根瞧不上。
正思忖着,紫兰将茶盏轻轻放在她手边的小几上,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奴婢刚在外头听其他宫人说,今儿皇上又出宫去了。”
容棠捏着信纸的手一顿,难得的好心情被一扫而空,端起紫兰泡好的茶水抿了一口,试探压下心底那点子莫名的异样。
穆廷登基至今,可谓日理万机,这般一个被国事缠身的帝王,近来竟有了这许多空闲,频频出宫了。
紫兰说着便替她委屈,“奴婢还听太极宫的小太监们私下议论,说……说皇上在宫外安置了别的姑娘,不日宫里头可能又会多位娘娘……”那日掉落的那个荷包不就是证明吗?
“紫兰!”容棠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这等没根没据的话,在宫里随意说出口,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要惹来大祸?
紫兰也顿时明白,这里不是薇蕤阁,外头说不准就有皇上的眼线,吓得赶紧捂住了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容棠又轻轻抿了一口茶,温热的茶水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点悄然蔓延的涩意。
“紫兰,陪我出去走走。”
容棠将信仔仔细细叠起收好,才起身对着紫兰说道。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神情,仿佛方才紫兰那番话并未在她心上留下半分涟漪。
穿过层层长廊,一路行至御花园,五月芳菲,御花园的花开得正盛,恰是一园春色,让人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不少。
“注意点,若是出了差池,小心你们的脑袋!”
熟悉的声音忽的从御花园另一个方向传来,容棠抬眸看了过去,便见何启连差使着几位小太监在搬运着什么。
作为穆廷的贴身太监,往日里穆廷出行,何启连极少离开他左右。
可今日穆廷出宫,却竟连他都未曾带上?
何启连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赶忙放下手中的事朝她走了过去,见何启连走到近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容棠才温声道,“何公公不必多礼。”
她对何启连的印象素来不错,便与与他闲聊了几句,忽的容棠停住了话头,面上掠过一丝犹豫,不知该不该开口询问。
何启连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察言观色自是炉火纯青,一眼便知她想问些什么。
见状便温和一笑,语气恭谨,“娘娘若是有话想问奴才,尽管开口便是,不必顾虑。”
既然何启连都这么说了,容棠便也不再遮掩,她定了定神,缓缓开口,“这几日皇上频频出宫,本宫心里总有些不安。何公公既是皇上身边的人,知晓的事情自然比本宫多。可知……皇上出宫去见的,可是位女子?”
眼前的容棠面色依旧平和,可下意识握紧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思。
何启连顿时心领神会,只是帝后之间的事情,他一个奴才也做不了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回娘娘,确是如此。”
“……”
容棠心中虽掠过一丝诧异,却也不算全然意外。从御花园回来,心里便渐渐有了计较。
既然他对宫外那位如此牵念,且这事在宫里已隐隐有了风声,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将人接进宫来。
约莫是顾忌着刚与她成了亲,而如今朝中不稳,她哥哥又还在北疆为他稳定民心,这节骨眼上纳妃终究不妥,才迟迟未曾与她提及吧……
这人总归是要入宫的,与其等着他开口,倒不如她主动提议,还能顺势卖他一个人情,落个贤良的名声。
是夜──
穆廷赶到凤仪宫时已近深夜,却见容棠依旧坐在灯前翻阅着什么。他刚一进门,容棠便起身迎了上来,神色温婉,瞧着倒像是真心念着他。
穆廷望着她娇美动人的脸颊,心中一暖,敞开双臂顺势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温柔。
“这几日是朕太忙,疏忽了你。过两日得空了,定好好陪陪你。”
容棠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面上虽依着他的动作,心里却并未因这温情动摇半分,只念着白日里打定的主意。
她微微仰头,望着他的眼睛说,“臣妾有一事,想与皇上商量。”
“嗯?”穆廷应了一声,手臂收得更紧些,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腰侧,“是有何事?”
“臣妾见皇上近日总往宫外去,心里便想着替皇上分些忧……外面那位姑娘,日后总归是要进宫的,臣妾觉得,不如早些给她个名分,也省得皇上来回奔波,劳心费神。”
寝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方才那点温情脉脉的暖意荡然无存。
容棠望着男人脸上的柔和一点点褪去,那双深邃的眼眸瞧不出半分情绪。
良久,他才开口,“皇后可真是大度贤惠……”
容棠微微一愣,若是嫁与普通的官宦人家,就连先前的陆晏川,在未发生变故时,许诺她的,亦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如今她是帝王之妻,宫门一入深似海,“贤惠大度”便成了刻在规矩里的要求。何况眼前这位,本就不是循规蹈矩的性子,又带着几分乡野里出来的不羁,她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日。
他日日往宫外跑,宫里的风言风语早已传开,若还装作视若无睹,反倒落了下乘。
如今主动提出来,既显得她识大体,又给他一个顺理成章的台阶,本是最妥当的做法。
容棠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抬眼望见穆廷沉郁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个男人本就生得高大威猛,此刻沉着脸一言不发,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颇为骇人。
她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勉强稳住心神。
穆廷却忽然松开了环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兀自上了榻,背对着她躺下,锦被被他掀开一角,隔绝了两人之间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