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念走到正屋门口,懒洋洋地往墙角一靠,夜风吹过,带着几分凉意,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缩了缩脖子,“啧,这鬼天气,白天热得很晚上倒变天了。”
屋里烛影摇曳,从门缝里漏出几道碎光。那位黑衣首领断断续续的梦话又飘了出来——“哥哥……别走……” 听得她心烦意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的好哥哥正陪伴在你身边了,快别喊了,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她是真累瘫了。从被绑来到深更半夜熬药,连个盹儿都没打过。
这会儿靠着冰凉的墙壁,困意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她勉强掀了几回眼皮,终究没扛住,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栽进了梦里。
梦里倒是风光,哥哥和瑞王正在丞相府的院子里站着呢。
她兴冲冲地刚要扑过去,却被白衣人冰冷的手猛地抓住。
惊醒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林若念揉着发涩的眼睛,发现自己还蜷在门口的墙边。
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件粗布外套,八成是院里哪个看门的见她睡得死沉,随手施舍的。
她撑着发麻的四肢站起来,刚想要伸个懒腰,就见那白衣人从正屋踱步而出。
脸色倒是比昨夜强了些,可惜还是一副谁都欠他钱的德行。
“烧退了些,不过人还没醒透。”白衣人冲林若念抬了抬下巴,语气漫不经心,“我已经让人去镇上买药材,你先去厨房吃点东西,一会儿还有事要你做。”
她没多话,只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公子。”
厨房里,小卉已经备好了简单的早饭,一碗稀得见底的粥,一块干巴巴的麦饼。
林若念坐下慢吞吞地吃着,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小卉:这丫头是从哪儿弄来的?说不定能借她递个消息出去。
可念头一转,又自己掐断了。
那白衣人精得跟狐狸似的,能不留人盯着?稍露马脚,别说传信了,怕是连自己带这丫头都得搭进去。
刚撂下碗打算回门口守着,就瞧见两个劲装手下带着药材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郎中进了院。
那老郎中头发花白,满脸褶子,走路都打晃,被身后的人连声催着,一脸惶恐。
白衣人踱步上前,垂眼盯着老郎中,声音不高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家主子突发急症,你仔细着看。治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治不好……”他话留半句,眼神里的冷意却明明白白。
老郎中吓得连连躬身:“老朽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林若念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门清,这是信不过她的医术,怕耽误了他相好的命呢。
白衣人领着老郎中踱进正屋,回头漫不经心地朝林若念一瞥:你也进来。
黑衣首领仍躺在床上,面色虽还苍白,却比昨夜安稳了些,不再呓语。
老郎中颤巍巍地上前诊脉,又小心查看伤口,眉头越皱越紧:这位公子是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热......幸好先前处理得当,还服了退热汤药,否则......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老朽再开一副消炎退热的方子,按时服用,好生将养几日,便能好转。
白衣人点点头:“好,你现在就写方子配药,我让手下去熬药。”
老郎中慌忙取出纸笔,枯瘦的手指止不住地发抖。
林若念冷眼瞧着,心里不禁有些同情他,这老郎中与她倒是一对可怜人,都要被困在这龙潭虎穴里。
待药方写完,白衣人随手招来小卉取药,又唤手下送郎中出去,老郎中果然没被放出院子,被请进了东厢房歇着。
林若念垂眸暗笑:这是怕老郎中出去走漏风声呢。看来在那位女子痊愈之前,这老先生怕是要在这儿作客了。
白衣人难得安静地坐在床边,目光落在黑衣首领脸上,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倨傲淡去了几分,眼底竟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切。
林若念识趣地缩在角落,心里默默念叨:这位姑娘可千万要快点好起来,她也好早日脱身。
白衣人俯身替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动作轻得近乎小心翼翼,倒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美梦。
老郎中来复诊过一次,搭完脉后明显松了口气,对白衣人道:“高热已退,脉象也稳了。按时服药,伤口别碰水,静养便是。”
她悄悄观察着白衣人,他守在床边,时不时会伸手探探首领的额头,指尖的动作带着罕见的轻柔,与平时那个冷硬的形象判若两人,倒像是在守护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
就这么守到午后,林若念正帮小卉收拾药碗,忽然听见床榻传来细微响动。她抬眼望去,只见黑衣首领长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白衣人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床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连语气都比平时柔和了几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黑衣首领眼睫轻颤,似是尚未完全清醒,缓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我…… 我没事……只是乏得紧。”
她指尖微动想要撑起身,却被白衣人轻轻按回枕上:“才醒就别乱动弹,好生躺着。”
黑衣首领顺从地不再动作,目光在屋内扫过,落在林若念身上时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探究。
白衣人立刻挑眉解释:“顺手掳来的铄金医者,之前你高热不退,是他给你熬的药、处理的伤口。”
黑衣首领低低“嗯”了一声,转而轻扯白衣人衣袖:“扶我起来些,我有话跟你说。”
白衣人会意,侧首扫向林若念二人时已恢复往日疏懒语调:“都退下吧,回屋候着。没传唤不得近前。”
林若念心头一紧,当即垂首与小卉退出正屋。才踏进院子,就见两名劲装护卫已一左一右守在门前,分明防着隔墙有耳。
她不敢停留,快步闪进西厢合上门扉,背脊紧贴门板细听外间动静,唯有断续低语随风飘来,却辨不真切。
一股寒意猝然窜上脊背:如今人既已醒,她这顺手掳来的医者,对方会不会卸磨杀驴,怕是要成多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