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小卉便从里间退了出来,额上沁着细汗,朝白衣人无声地行了个礼。
林若念偷眼瞧着,心里又转起了念头:这丫头从进门到现在一声不吭,该不会是个哑巴吧?转念一想又觉合理,哑巴才好呢,绝不会往外乱传话。
小卉飞快地瞟了林若念一眼,立即垂下头去,那副生怕泄露天机的模样,倒让林若念更加好奇了。
“滚进去吧。”白衣人用下巴指了指里间,“这回放聪明点,眼睛规矩些,爪子收牢点。”
林若念快步走进屋,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首领,对方左胸口以下的衣襟松开却没全部褪下,盖着一层薄薄的灰色毯子,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受伤的左肩和胸口上方的一小片肌肤露在外面,林若念按了按伤口旁边的肌肤,之前那种紧绷的僵硬感明显消失了。
她赶紧收回视线,专心处理伤口。
解开染血的布条后,出血果然缓了许多,渐渐竟止住了。
她重新用烈酒清理伤处,撒上药粉,利落地包扎妥当。
见血已止住,林若念稍松口气,却不敢大意。
这伤口很深,若不缝合,日后必定溃烂,后续还会感染。
她取了剪刀,问小卉要来麻线,在烈酒里煮过消毒后,拈起针线便开始缝合。
林若念指尖还打着颤,每落一针都能感到手下身躯的细微抽搐。
她只得放慢动作,银针在皮肉间小心穿行,尽量让针脚细密整齐,倒不是多心疼这伤员,纯粹是怕稍一失手,身后那祖宗又得把剑架她脖子上。
等缝完最后一针,用布条重新包扎好时,林若念的额头上已布满冷汗,后背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公子,”她退到后面,朝那白衣人低声道,“伤口处理好了,往后每日需换药,切记不能沾水,更不能动武发力,否则伤口崩开,可怨不得我。”
白衣人仔细检查了一遍包扎的布条,又看了看黑衣首领的脸色,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对小卉吩咐:“记住这人说的话,每日按时换药,动作轻些,别惊动首领,让他好好休息。”
他反手将软剑往腰间一缠,对林若念抬了抬下巴:“你,跟来。”
引她穿过小院时,月光正将树影揉碎满地,“往后你就歇在西厢,”他踹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霉味扑面而来,“没我点头,敢踏进正屋半步。”
剑鞘不轻不重敲在门框上,“腿给你打断。”
这人怎么动不动就是喊打喊杀的,林若念缩着脖子刚钻进屋里。
只听他在身后懒洋洋补了一句:“明天一早会有人送吃的来,换药时自会唤你,老实待着,别动什么歪心思。”
白衣人话音未落,已哐当一声甩上房门,门外铁锁落栓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林若念瘫坐在硬板床上,一直紧绷的弦总算松了几分。
她摸了摸脖颈,那软剑的寒意仿佛还贴着皮肤,但心里的惧意倒淡了些,眼下看来,只要她继续扮乖,这条小命暂时还算安稳。
好在之前的伤都已经开始结痂,她怀里一直揣了些药,自己上好药,又拿苍耳子药水涂抹好,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谁知天光未亮,就被一阵粗暴的砸门声惊得从床上弹起。
“死里面了,快滚出来!”白衣人冰冷的声音穿透门板,“首领发热了,赶紧去看看。”
林若念手忙脚乱地披上外衣,连鞋带都没系好就拉开了门。
门外那祖宗一脸煞气,没等她站稳便一把攥住她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往正屋拖:“磨蹭什么?首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爷把你剁了喂狗。”
腕骨被他捏得生疼,林若念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只能小跑着跟上。
进了屋,只见小卉守在榻边,眼睛肿得跟桃儿似的,见到他们进来,慌忙低头退到一旁。
林若念伸手探向黑衣首领的额头,滚烫的触感让她心头一沉,再扣住脉搏,那紊乱的跳动更是让她蹙紧眉头。
“这是正常现象,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热。”她扭头对白衣人急声道,“但是再不降温,这脑子怕是要烧坏了,这儿可有什么药材?我得立刻煎副药给她退烧。”
白衣人立刻朝厨房方向扬了扬下巴:“前几日采的草药都堆在灶台上,让小卉带你去,挑能用的赶紧熬上!”
他斜睨着林若念,指尖漫不经心摩挲着剑柄,“要是耽误了时辰……”
林若念一副我懂你俩之前关系的样子,不敢耽搁,跟着小卉快步走进厨房。
狭小的灶台前堆着不少干枯药草,她眼尖地挑出尚存药性的柴胡与金银花,利落地倒入石臼捣碎。
正当她捧着药草要投入陶罐时,正屋忽然飘来一缕似泣似诉的呓语:“别追…别过来…哥哥…救我…”
这声音清晰地传入林若念耳中,绝不是男子的声音!
林若念指尖一抖,药草簌簌落回石臼难怪白日里连衣带都不让碰,原以为是断袖情深,没想到藏着这等秘密。
她慌忙敛起心神,佯装无事地捡起药材。
这秘密可比刀剑烫手,多听一句都是催命符,眼下唯有装聋作哑,老老实实熬药才是正经。
陶罐在灶上咕嘟作响,药香渐渐驱散了霉味。
她盯着翻腾的药汁,直到熬得浓稠才倾入陶碗,待药汤晾至温热,便垂着眼睫跟小卉回到正屋。
总算磨蹭完了?白衣人劈手夺过药碗,指尖急得发白,要是这药不见效......
趁热服下才好发汗。林若念侧身避开他焦灼的视线,需得将人扶起,仔细别呛着。
只见白衣人轻柔地托起首领肩颈,小卉忙上前帮扶。
烛光摇曳间,林若念站在一旁,看着黑衣首领紧闭的双眼,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历?
喂完药后,白衣人挥袖令她退至门廊。
夜色渐深,正屋里只有烛火跳动的声音,还有黑衣首领偶尔发出的呓语,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却又暗藏着未知的危险,她可不敢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