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离开时,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夜深人静,林若念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她取出那枚暖玉平安扣,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冷静下来。
这晚,林若念躺在床上,心里满是去边境的念头,瑞王带来的困扰也被这份担忧压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到窗棂轻微响动的声音,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紧张,反而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月光下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瑞王走到床边,看到林若念睁着眼睛,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你没睡?”
林若念点了点头,坐起身,看着他手里的锦盒,轻声说道:“瑞王殿下,你以后不用再这样偷偷进来了,我……”
话还没说完,瑞王就打断了她:“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放心不下你。”
他把锦盒递给她,“这里面是我让人从太医院拿的安神香,你晚上点上,能睡好一些。”
林若念握着那盒安神香,指尖能感受到锦盒的细腻纹路,也能感受到瑞王掌心残留的温度。
她抬眼看向瑞王,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刚好落在他的侧脸,将他眼底的温柔与愧疚映得格外清晰,他大抵是真的察觉到了她的困扰,才会这般坦诚。
“安神香是太医院特制的,用了薰衣草和少量沉香,不会呛人,也能助眠。”
瑞王接过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一支细长的香柱,又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银质香插,轻轻放在床头的矮几上,“我帮你点上,你要是觉得味道重,随时叫我。”
他划亮火折子时,火光短暂地照亮了他的眉眼,林若念忽然发现,他眼底的红血丝比前几日更明显了,想来是处理流民事务和边境军情,又要深夜绕来丞相府,没睡好。
她心里微微一动,之前因孙景瑞深夜潜入她闺房的困扰,竟悄悄淡了些。
香柱点燃后,一缕清浅的香气缓缓散开,没有寻常线香的烟火气,反而带着淡淡的花草甜香,像春日清晨的露水味道。
林若念深吸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连日因哥哥的事产生的焦虑,似乎也被这香气抚平了几分。
“我往后…… 不会再爬窗,也不会强开门了。” 瑞王将火折子收好,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安静的氛围,“若是想送东西,我会让封玉送来,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感到不安了。”
林若念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忽然有些愧疚,她其实知道,瑞王从未有过冒犯之意。
她之前的困扰,更多是源于少女的羞涩与对边界的在意,而非对他的不信任。
“殿下……” 她轻声开口,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该道谢,还是该解释自己并非反感他?
瑞王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摇了摇头:“不用多说,我都明白。你好好休息。”
他刻意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商量的意味,没有半分王爷的强势。
林若念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往床内侧挪了挪,将被子拉到胸口,看着矮几上跳动的香火,声音越来越弱:“殿下可知我哥哥在军中可还好?”
“若风在军中英勇无比,擒获敌方将领,立了大功,只是若风受了些小伤,念儿不必忧心......”瑞王望着林若念的有些倦怠的睡颜。
林若念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安神香的效果比她想象中更好,瑞王后面的话她也没听清了。
瑞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没有离开。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林若念,看着她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看着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看着她眉头的褶皱慢慢舒展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确认林若念已经侧着头睡熟,瑞王才缓缓站起身,走到床边。
他俯身,目光落在她的左耳后,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痣,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格外可爱。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俯下身,扶正林若念的额头,唇瓣在她的额头上碰了一下,轻得几乎没有重量。
那触感温热柔软,让他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连忙直起身,生怕惊醒她。
他又站了片刻,确认安神香的火势稳定,才轻轻拿起矮几上的银质香插放在梳妆台上。
之后,他像来时一样,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林若念,才缓缓推开窗户,消失在夜色里。
窗外的月光依旧柔和,屋内的安神香还在缓缓燃烧,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将林若念的梦境也染得温柔起来。
她似乎梦到了老家通州的春天,漫山遍野的海棠花盛开,哥哥牵着她的手,在花田里奔跑,而不远处,有个玄色身影正笑着朝她挥手,眉眼温柔得像春日的阳光。
次日清晨,林若念醒来时,安神香已经燃尽,只留下一点灰烬在银质香插里。
林若念坐在梳妆台前,指尖轻轻拂过镜中自己的脸颊,眼底的青黑比昨日淡了些。
连着大半个月泡在流民医棚,白天诊治病患、熬煮汤药,晚上还要整理医案、调配药方,再加上及笄礼后就没好好歇过,现在瑞王夜夜来访,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加上哥哥的情况不明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连带着心里也堵得慌,总想着找个清净地方透透气。
窗外的海棠树随风摇曳,花瓣落在窗台上,让她想起通州老家的祖宅,那里有个小院子,种着比府里更茂盛的海棠,还有王嬷嬷亲手种的青菜,每到清晨,都能听到院外小贩的叫卖声,安静又热闹,正好能让她好好歇一歇。
晚饭时,林若念看着母亲苏玉薇不停往她碗里夹着她爱吃的清蒸鱼。
她放下筷子,语气带着几分疲惫却认真:“爹爹娘亲,我想去过些日子去通州老家小住一阵子。这阵子忙着流民的事,总觉得心里闷闷的,想回去看看王嬷嬷,也在祖宅的院子里清静几天。”
苏玉薇夹菜的手顿了顿,连忙放下筷子,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是不是累着了?脸色这么差。去通州也好,祖宅那边清净,王嬷嬷还能给你做你爱吃的槐花糕。只是你许久没回去过,祖宅得提前收拾,我明日就让人去送信。”
她看着女儿眼底的倦意,满是心疼,只当女儿是真的累坏了,想找个熟悉的地方放松。
林文渊放下酒杯,点了点头:“通州老家安稳,有王嬷嬷照看着,你去住上十天半月,好好歇一歇。路上让护卫多带几个,到了那边记得给家里捎信,别让我们担心。”
他知道女儿性子执拗,既然提了想法,定是真的需要休息,便没多阻拦,只在心里盘算着要让通州的管事多照拂几分。
得到父母的同意,林若念心里瞬间松了口气,连吃饭都觉得香了些。
接下来的两天,苏玉薇比林若念还忙,她亲自去福瑞斋挑了京里最时兴的枣泥糕、杏仁酥,装了满满两匣子,说是让女儿带去给通州的亲戚。又把丫鬟把常用的薄毯、药物都整理出来,塞进了行李。
林若念看着母亲收拾出的满满一车子东西,又好笑又感动,在母亲眼里,她永远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姑娘。
她也没闲着,把自己常用的医书、草药包都整理好,不是为了治病,只是习惯了带着这些东西,心里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