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郁舟还未想明白自己胞兄为何要派人去寻稳婆的理由,
一只脚就已经踏进了宜春殿,
即便是皇帝亲弟,
在这后宫里也是外男,他不好直接走进去,
只站在殿外,让兰若去通禀一声,
经过两日修养,
阿煦心神稳了下来,他倒是对回淮阳王府并没有多抗拒,只是舍不得自己的娘亲。
可阿煦隐隐觉得,
他一直留在宫里,对娘亲不好。
他十分乖巧的让江稚鱼给他穿戴整洁,然后搂着江稚鱼的脖子,在她脸上蹭了蹭,
“娘亲不怕,等下次再见阿煦的时候,阿煦一定长高了很多!”
这般童稚的话让江稚鱼心口酸软成一片,
她搂着阿煦的小身体,一想到他那是孤单单的被扔在火海里,
心脏疼的一阵抽搐,
再不舍,也只能让谢郁舟带他走。
这几日,通过桃枝对那日的描述,和自己的推断,
她也隐隐觉得,那日要杀阿煦的未必就是谢临川。
他虽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可要杀一个孩子也未必用这样复杂的手段。
但不管是谁,
阿煦遭遇的一切都是因谢临川而起。
远离宫廷才能真正护住阿煦。
江稚鱼给阿煦穿戴整洁后,牵着他的小手走出殿门,
走到谢郁舟面前,
谢郁舟面色有些尴尬,
阿煦倒是十分乖巧,径直走到谢郁舟旁边牵住他的手,
圆圆的眼睛像两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我们回去吧。”
谢郁舟心口发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江稚鱼努力压着眼里的泪花,
蹲下身子又抱了抱阿煦,
母子难分的场景,让谢郁舟觉得自己简直和拆散人家母子亲情的强盗没区别!
他拉住阿煦的手,
向江稚鱼承诺,
“夫人放心,我会护着阿煦,绝不会再发生那日的事情。”
江稚鱼点点头,
她看着谢郁舟,十分郑重的同他说。
“阿舟,谢谢你能护着阿煦,若有一日我重得自由,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谢郁舟连忙摆手,
“夫人可不要这般说,在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认你这一个嫂嫂,即便你与皇兄情意不再,我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阿煦卷入险境。”
江稚鱼点点头,
多余的话她也没有再说,说多了也是徒劳,
只是看着谢郁舟领着阿煦走出宜春殿,那小身影离她越来越远,眼底的泪再也止不住。
身后,桃枝将她扶住,
“小姐……哭多了伤身子。”
江稚鱼点点头,只是眼底的泪却越发汹涌,她忍不住伏在桃枝肩上放肆哭了一场,
好似这样就能把她这些时日以来的所有郁气都吐出去。
好在,自从她捅伤谢临川后,
他没有再来宜春殿,
也没有再日日盯着她喝那些苦的发酸的汤药。
就好像一头猎豹突然收起了所有攻势。
她无力再去伪装,更无法收起怨恨,
这样僵持着,好歹也给了她呼吸的空间。
然而,
这僵局却在第二日的傍晚被打破,
谢临川还是踏着夕阳走进了宜春殿,
江稚鱼正呆呆坐在窗前,看着那抹纤弱的身形,与那晚拿着木钗捅入他心口的模样完全不同。
她的烈骨,只有在伤害了她最在意的人时才会被激出来。
他慢步走到江稚鱼面前,
漆黑的瞳孔无声卷起晦涩,
他伸出手,将手中一直紧攥的东西放到她的面前,
是那只木钗。
上边已经没有了血迹,被擦的干干净净,一丝破损都没有,
就好似,那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木钗也没有深入过他的心脏。
江稚鱼看着木钗静静的躺在他的掌心里,
一言未发,
慢慢伸手将它接过去,却在某一瞬间,闻到了一股酒气。
是谢临川身上的酒气。
甚至,
那双漆黑的眸,也染了丝丝缕缕的醉意。
他是喝了酒,
也只有喝了酒才敢来见她。
他躬下腰,打开她的手掌,将木钗放在她的掌心,
动作很轻,很缓,甚至有一分小心翼翼。
就在江稚鱼眼底流出疑惑时,
他眼底划过暗色,
“木钗杀不了人,下次不要再用这样钝的器具。”
这话,
江稚鱼都要以为他已经疯了。
她攥着木钗收回手,不肯与他多一分接触,
面上浮现嘲讽,一字一句,
“若我手中有刀,这木钗当然是用不上的。”
她此刻全无伪装,
将自己所有的刺都露在外边,一齐向他刺来。
谢临川唇角紧抿,
正面迎上她的讥讽,
“小鱼儿,若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会信么?”
江稚鱼抿唇不语,
沉默间却回答了他的所有问题。
她从不信他,更何况事关于那孩子。
他自嘲的笑了笑,
“无妨,信与不信,过几日你便会知晓真相。”
江稚鱼拧了下眉心,
没有追问他是何意思,只是收回视线,将那木钗随手扔到旁边的小几上。
谢临川看着她的动作,
猝不及防的开口问了句,
“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江稚鱼瞳孔无声缩了缩,她下意识的回过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
心沉了一分,
她冷冷回答,
“你不是看过阿煦的户籍了么,他今年四岁,自然是我与裴桢的孩子。”
谢临川盯着她的眼眸,不放过一丝一缕的情绪,
他往前走了一步,
慢慢躬下腰注视着她的眼睛,
“是么?与裴桢在一起不到一年,就有了孩子?”
“他就这么厉害?”
江稚鱼抿着唇,依旧冷言冷语,她不知道谢临川出于什么意图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只知道,
阿煦的身世,她必须咬死了。
“阿煦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他的父亲是谁,只有我知道。”
谢临川蹙起眉心,
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低沉的嗓音裹着层层妒意,他不想听她和裴桢相处的种种细节,
他只要一个答案,
若阿煦真的是他的儿子,
那这些年,他却叫另一个男人爹爹。
那个人,便该死!
怒意轻而易举被撩拨起,他压着怒火,一句接一句的问她。
“好啊,那你告诉孤,是哪一夜,他让你有了孩子,是哪一种姿势?让你怀上他的种?”
江稚鱼眼尾有些红,这样的话,
无异于羞辱,
她抿着唇不肯说,
却也知道如果不说,他会一直追问到底,
她攥紧手掌,对上男人的视线,
冷着嗓音告诉他,
“就在我们新婚的那一夜,有了阿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