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暗牢要比大理寺的牢狱更为阴森可怕,
一踏进去,难以掩盖的血腥味和潮湿气息,连文思域都唔住了口鼻,
他小声和谢临川道,
“不然奴才将人提出来审理,陛下贵体踏足这种地方,实在——”
谢临川恍若未闻,
径直走到关押小太监的牢房前,小太监一日之间从天上跌落地狱,此刻已经被暗牢里的哀嚎声吓得尿了裤子,瑟缩在角落里胡言乱语。
长青拿剑柄戳了戳他,
小太监回过头,看见谢临川靴子上的五爪金龙,连滚带爬的过去认错,
“陛下,奴才所说句句属实啊,陛下饶命啊!”
谢临川眯眼看着脚下的一团,
淡声开口,
“孤只问一遍,今日在御膳房门前,到底看见了什么?”
小太监脑子里满是那个宫女将金锭子交给他时的嘱咐,只要咬死了那对男女在亲热,钱就都是他的。
怎的他如实说了,现在命都要丢了?
他不敢再胡说,只得如实说来,
“那男子和江夫人只是站着说了几句话,并没有逾矩之行!奴才是看花了眼才会胡说,求陛下饶命啊!”
谢临川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继续问,
“只有这些?”
小太监拼了命的回忆,脑子里晃然飘过一个场景,被他的求生欲立刻拽住,
“那男子似乎——似乎——抚摸了夫人的手镯。”
最后一个字落下,
牢房里鸦雀无声,甚至说陷入了一阵死寂。
就连文思域和长青都变了脸色。
谢临川幽眸微眯,唇角的弧度骤然落下,那个手镯,他今夜在江稚鱼手腕上见过,
他眯着眼仔细回忆,她刚进宫时,两条手臂上并没有什么饰品。
谢临川周身散发着的冰寒让小太监浑身胆颤,
他连连磕头认错,直接连那宫女都供了出来。
“不关奴才的事啊,都是碧霄宫的宫女让奴才这么说的!奴才就是见钱眼开才鬼迷了心窍——”
不等他说完,谢临川淡淡留下三个字,直接走出了牢房门。
“杀了吧。”
牢门里,长青手起刀落,小太监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脖子就被利刃切断。
——
碧霄宫内,江晚情刚从内殿走出来,
谢临川就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扔在殿中,褐红色的鲜血溅在江晚情月青色的寝衣上,那双眼睛含着冤屈死死的盯着她。
江晚情吓得四肢发软,直接跌坐在地上,若不是轻舞扶着,只怕她已经晕了过去。
她不敢去看那颗血淋淋的人头,
只看着那抹玄色的身影,颤着声音问,
“陛下——这是何意?”
谢临川转身盯着她,阴沉冷鸷的视线令江晚情哆嗦了几下。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谢临川周身杀气的模样,
从前他对她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
谢临川低眸盯着她,问:“皇后,可识得此人?”
江晚情立刻摇摇头,
“臣妾不认识此人,宫里太监那么多,臣妾怎会全都记得。”
谢临川沉下声,眼眸存疑,但已不准备再问下去,他没什么心思充当断案神探。
他缓缓开口,嗓音平静,却压着掩盖不住的威慑,
“不识得最好,若叫孤知道,哪个宫里藏了不干净的药,下场就和他一样。”
江晚情抖了抖,想都没想立刻颤声道,
“臣妾记住了。”
谢临川甩袖直接离开碧霄宫,轻舞赶紧喊了人把那颗人头拿出去。
江晚情已然被吓的浑身颤抖,
缩在轻舞怀里哭出声。
——
谢临川走出碧霄宫,直接走上轿辇,文思域和长青以为,将那小太监赐死又警告了皇后,皇帝怒气该消了。
可事实上显然没有,
谢临川周身的冷肆似乎在冰川里浸了上千年,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压着熊熊暗火,
直接吩咐二人,
“回乾元殿。”
......
江稚鱼躺在床榻上没有半点睡意,寝殿里只点着一盏烛火,整个殿内昏暗压抑,是她最不喜欢的氛围。
嫁给谢临川的那几年里,每一晚他都会把寝殿的所有灯烛熄灭,
他喜欢在黑沉沉的环境里入睡,
而那时候的江稚鱼也并不怕黑,也喜欢在漆黑的环境里细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
然而改变只需要短短一段时间,她离开平城后,无论落脚在哪里总会被噩梦缠身,
无穷无尽的噩梦,像长了刺的藤蔓拽着她。她开始害怕深夜,害怕每一个漆黑的环境。
直到遇见裴桢,他会细心的在屋子角落点燃可供燃烧一夜的烛火。
也会在她从噩梦中惊醒来后,温声告诉她,他在。
而她,也慢慢将那些噩梦忘掉。
她抬起手,在昏暗的环境里,细细看着手臂上的晶莹玉镯。
就在这时,殿门被重重推开,男人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只一瞬间就走到了床榻边,
江稚鱼满眼柔情的看着玉镯的场景也被他悉数映入眼帘。
见他脸色阴沉的厉害,一双眸子像毒蛇般盯着她手上的玉镯,
江稚鱼下意识往锦被里瑟缩,一股莫名的冷意直直的窜进她的后背,
“陛下——”
谢临川面色鬼魅如罗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盯着那只玉镯。
冷笑着发问,
“很喜欢?”
江稚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般反常,瞪着杏眸不敢随意开口。
男人手上用了些力气,
似攥紧了她的骨骼,疼的入骨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她胡乱摇头,试图蒙混过关,
“不......不…”
谢临川不依不饶,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
“是不喜欢还是不舍得?”
江稚鱼脑子里的神经死死绷着,她不敢泄露一丁点不对的情绪,只能胡乱寻了个理由。
“不......不喜欢。”
谢临川视线移动重新放在那只镯子上,没有半点耐性,伸手就将镯子取下,
奈何手镯很贴合她的手掌尺寸,要随意取下又何尝容易。
江稚鱼彻底被他的动作惊住,本能的挣扎着。
却没曾想,这样的举动刺激的谢临川越发用力,手掌传来刺骨的疼痛,
那只手镯已经被谢临川放在了掌心,此刻他的眼底还残留着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
可就在看到江稚鱼脸色一点点白下去的时候,
眼底冰凌骤然凝结。
他盯着她的眼睛,
“谁送你的?裴桢?还是周闻潇?”
江稚鱼后背一阵发凉,她吞了吞口水,生怕哪句话触怒了他,
隔了一两秒才说,
“很早之前买的。”
谢临川眯了下眼睛,将那手镯放到她的面前,
“外面的东西,哪里值得你喜欢了。”
说完,他的手肘向后甩了一下,
那只玉镯用力而精准的被摔在漆黑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