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夜王府的青石板路上，溅起层层水花，很快便积起了一指深的水洼。雨水顺着屋檐倾泻而下，汇成一道道水帘，将整个王府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雨雾中，连远处的灯笼都只剩一团模糊的昏黄光晕。
顾云裳跟着贴身丫鬟，踩着湿滑的石板路快步赶到后厨。风裹挟着雨水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可她却丝毫未觉，目光死死盯着灶台前的那道身影。
张氏的尸体正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的灰布衣裳早已被雨水和污泥浸透，嘴角还残留着乌黑的血迹，脸色青黑得如同锅底，双目圆睁，眼中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惊惧。影七正蹲在尸体旁，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一支银簪，眉头紧锁。
“怎么样？”顾云裳快步走到影七身边，裙摆扫过地面，溅起几滴泥水，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目光落在张氏的尸体上，久久没有移开。
影七站起身，将银簪递到顾云裳面前，指尖在簪头处轻轻一旋，一个极小的暗格便弹了出来，里面还残留着一点淡黑色的粉末。“回王妃，她是服毒自尽的。这银簪看着普通，实则暗藏机关，里面藏的是毒宗特制的‘牵机散’，毒性极强，入口即发，根本来不及施救，当场便没了气息。”
顾云裳接过银簪，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簪身，看着那个隐蔽的暗格，眼底闪过一丝冷光。“看来，她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从进王府的那天起，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就算被抓，也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萧夜白也顶着风雨赶了过来，玄色披风上沾满了雨水，发梢还在往下滴水，可他周身的气息却依旧冷冽。看到张氏的尸体，他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意，沉声道：“倒是个忠心的，只可惜，跟错了人，认不清局势。”
“她这一死，线索岂不是断了？”顾云裳皱着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张氏是柳侧妃安插在王府里的核心眼线，掌管着后厨的饮食，能接触到王府上下所有人，手里定然握着不少柳侧妃和外界勾结的秘密。如今她一死，怕是很难再从她口中问出更深层次的东西。
萧夜白却摇了摇头，抬手拂去肩上的雨水，语气笃定：“未必。她在王府待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亲信，她的贴身丫鬟还在，我们可以从她丫鬟身上下手。另外，地牢里的六个俘虏，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只要稍加审讯，总有一个会开口的。”
他话音刚落，一个暗卫便顶着大雨匆匆跑来，身上的黑衣早已湿透，脸上还沾着泥水，却依旧躬身行礼，语气急促：“王爷，王妃，地牢里的那个丫鬟招了！她说顾清霜今晚本来打算和她一起，借着送夜宵的由头溜出王府，给王夫人传递西角门的布防消息，只是因为这场大雨，暗卫戒备加强，才没来得及动手。”
顾云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握着银簪的手指微微收紧，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看来，顾清霜果然还是死性不改，嘴上说着投诚，背地里却还在给王夫人传递消息。把她带到地牢，和她的丫鬟对质，我倒要看看，这一次她还能怎么狡辩。”
“是！”暗卫领命，转身便朝着顾清霜的小院方向快步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雨雾中。
萧夜白抬头看了一眼愈发滂沱的大雨，雨帘几乎将整个王府都遮了起来，远处的景物早已模糊不清。他沉声道：“雨这么大，山路泥泞，外面的人怕是也不好行动。不过，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让暗卫们加强戒备，尤其是王府的各个出入口，还有地牢和顾清霜的院子，绝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我明白。”影七立刻应声，转身便冲进雨幕，去安排暗卫加强巡逻了。
顾云裳和萧夜白并肩走回主院，刚进书房，丫鬟便连忙端来两杯温热的姜茶，又拿来干净的布巾。顾云裳接过姜茶，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终于驱散了身上的几分寒意。
书房里的炭火早已燃得正旺，跳动的火苗映得整个房间暖融融的，窗外的雨声似乎都被隔绝在了门外。两人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一时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响。
“柳侧妃和王夫人联手，怕是没那么简单。”顾云裳率先打破沉默，放下手中的姜茶，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她们一个在王府内，一个在王府外，一个手握内院眼线，一个能调动府外势力，若是真的里应外合，怕是会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
萧夜白点了点头，接过丫鬟递来的布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语气带着几分嘲讽：“王夫人一心想夺取灵泉玉佩，妄图靠着药王谷的秘辛掌控药材市场；柳侧妃则想借王夫人的力量，扳倒你，重新夺回王府的掌控权。她们的目标不同，却有着共同的敌人，这才临时凑到了一起。不过，这种建立在利益上的联盟，最是脆弱不堪，只要我们稍加挑拨，让她们误以为对方想独吞功劳，便能让她们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顾云裳眼中闪过一丝赞同，眼底泛起几分狡黠的光芒：“你说得对。我们可以利用顾清霜，给王夫人传递一些假消息，就说柳侧妃早已暗中安排了后手，打算事成之后将所有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还要卸磨杀驴，除掉王夫人。以王夫人的多疑性子，定然会信以为真，到时候她们的联盟不攻自破。”
两人又凑在一起低声商量了片刻，将每一个细节都敲定下来，连传递消息的时间和方式都做了周密的安排。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下去，天也已经蒙蒙亮了，东方的天际隐隐露出了一丝鱼肚白，雨雾中还透着几分清新的凉意。
就在这时，影七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难掩的喜色，进门便躬身道：“王爷，王妃，地牢里的俘虏招了！他们不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柳侧妃和王夫人勾结的全部细节，还说出了柳侧妃在王府里安插的最后两个眼线——是护卫营里的两个副统领，就藏在王府的护卫营中，平日里负责监视护卫的动向，还能随时调动部分护卫。”
“很好。”萧夜白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没想到柳氏竟在护卫营里也安插了人手，倒是藏得够深。立刻去护卫营，把这两个护卫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过！切记，不可打草惊蛇，以免他们狗急跳墙，伤了其他护卫。”
“是！属下遵命！”影七领命，转身便带着两个身手最好的暗卫，直奔护卫营而去。
护卫营里，两个副统领正打着哈欠，靠在门边的柱子上闲聊，脚下还放着半壶没喝完的酒。他们以为昨晚的行动虽然失败了，但自己藏得隐蔽，绝不会被发现，正盘算着等雨停了，就去给柳侧妃传信，汇报王府的情况。
可他们还没聊上两句，影七便带着暗卫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将两人团团堵在了门口。
“你们是什么人？敢来护卫营撒野！”其中一个副统领脸色一变，强作镇定地喝道，手却悄悄摸向了腰间的佩刀，指尖都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影七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奉王爷之命，捉拿柳氏余孽！拿下！”
话音未落，两个暗卫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上去，手中的长刀寒光凛凛，直逼两人面门。这两个副统领的身手比之前的杂役和园丁要好上不少，毕竟是护卫营的副统领，也练过几年真功夫，可在暗卫面前，却依旧不够看。
不过三个回合，其中一个副统领便被暗卫一脚踹中膝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佩刀也被打落在地。另一个副统领还想反抗，却被影七反手扣住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手腕便被硬生生折断，疼得他惨叫一声，再也没了反抗的力气。
暗卫们立刻上前，将两人捆了个结结实实，押着往主院方向而去。
至此，柳侧妃安插在王府里的九个眼线，除了张氏服毒自尽外，其余八人全部落网，无一漏网。
主院的堂屋里，八个俘虏被齐刷刷地按跪在地上，个个狼狈不堪，身上不是带着伤，就是沾满了泥水，往日的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
顾云裳端坐在堂上的椅子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八人，眼中没有半分怜悯，语气冷冽：“柳侧妃待你们不薄，给了你们衣食，还给了你们旁人没有的信任，可你们却甘愿为她做尽坏事，在王府里兴风作浪，监视王府众人，甚至不惜勾结外人，谋害王府主母。今日落到这个下场，都是你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为首的王杂役此刻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手腕被踩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连连磕头求饶：“王妃饶命！我们知道错了！求您大发慈悲，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活路？”顾云裳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你们当初在王府里暗中使坏，陷害忠良，甚至妄图夺取药王谷秘辛，伤害王府众人的时候，可曾想过给别人留活路？”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萧夜白，语气带着几分决绝：“这些人，心术不正，且知道太多王府的秘密，留着也是祸害。按王府的规矩，处置吧。”
萧夜白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对着影七沉声道：“将这八人全部打入死牢，等候发落。另外，将柳氏和王夫人勾结的所有证据整理出来，快马加鞭呈给皇上，听候皇上发落。”
“是！”影七立刻领命，挥手示意暗卫将八人押下去，拖往死牢。
处理完所有事情，已是辰时。大雨早已停了，云层渐渐散开，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王府的庭院里，照得积水闪闪发光。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草木的湿润气息，连带着王府里的气氛，都轻松了不少。
顾云裳走到庭院里，看着枝头挂着的晶莹露珠，被阳光一照，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轻快了不少。困扰了王府许久的眼线，终于被彻底清理干净了。从今往后，王府再也不是藏污纳垢之地，而是真正的铁板一块，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在暗中窥探。
萧夜白走到她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语气带着几分轻松：“如今王府清净了，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眼线，你也能安心打理你的百草堂，不用再分心防备这些阴私算计了。”
顾云裳靠在他温暖的肩头，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点了点头：“是啊，终于清净了。不过，柳侧妃和王夫人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她们被处置了，她们的党羽也未必会死心，我们还要多加小心。”
“放心。”萧夜白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温柔而坚定，“有我在，定会护你周全，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再打扰我们的安宁。”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王府门口传来，一个穿着明黄宫服的太监，手里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一进庭院便高声道：“夜王爷，夜王妃，接旨！”
顾云裳和萧夜白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疑惑。天刚亮，皇上怎么会突然下旨？两人不敢耽搁，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并肩跪在地上。
太监展开圣旨，清了清嗓子，用那特有的尖细嗓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夜王府侧妃柳氏，勾结顾家王夫人，意图谋害夜王妃，夺取药王谷秘辛，其心可诛，其罪当罚。着将柳氏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宫，削去其家族所有勋位，柳氏一族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没入奴籍；王夫人顾氏，身为世家主母，却勾结外臣、暗害亲女，实乃悖逆伦常，着收押刑部，择日问斩，顾家即日起闭门思过，三年不得参与科举及朝堂议事。
夜王爷萧夜白与夜王妃顾云裳，识破奸计、清理王府内奸，护得药王谷秘辛周全，有功于社稷，特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御赐珍宝十件，另赏夜王妃‘仁心济世’匾额一块，准百草堂分号在全国各州府开设，官府予以便利。钦此！”
圣旨念毕，顾云裳和萧夜白连忙叩首谢恩：“臣（臣妇）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笑着走上前，将圣旨递到萧夜白手中，又寒暄了几句：“王爷、王妃真是好福气，皇上昨日收到您递上去的折子，连夜便召集群臣商议，今早天不亮就拟好了圣旨，可见对二位的看重。”
萧夜白起身，让下人奉上赏钱，又客气地留太监用早膳，太监却笑着推辞了：“王爷好意咱家心领了，只是宫里还有差事，就不多叨扰了，先行告辞。”
送走太监，顾云裳看着手中的“仁心济世”匾额，眼中满是感慨。皇上这道圣旨，不仅彻底处置了柳侧妃和王夫人，还为百草堂的发展铺平了道路，倒是意外之喜。
萧夜白握住她的手，眼底满是笑意：“这下，你可以放心去拓展你的商业版图了，有皇上的旨意，没人敢再为难百草堂。”
顾云裳点了点头，心中的巨石彻底落下。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惬意，王府的庭院里，终于恢复了久违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