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茶居的那场生辰宴,以林枫的呕血昏厥,画上了一个令我极为舒畅的句号。
我没有回头再看那滩污血,也没有理会街边路人惊恐的议论,只是心情颇好地,带着我的人,回了流云苑。
回到院中,洛樱还意犹未尽地回味着方才那出好戏,她勾着我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
“阿玥,你可真是……越来越坏了!”
她一边笑,一边对我竖起大拇指,“我敢打赌,林枫那个伪君子,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刺激!你瞧他最后那副死狗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我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我淡淡一笑,为她续上一杯清茶,“那【神来之笔】,本就不该属于他。”
“说得对!”
洛樱一拍大腿,深以为然,“那等神物,合该配阿泽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物。给林枫那种心胸狭隘的小人,简直是明珠暗投!”
我们又闲聊了几句,洛樱便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
送走了她,庭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回来后,便一直抱着那个紫檀木锦盒,怔怔出神的男人身上。
是柳泽。
他今日穿着我为他新裁的竹青色长衫,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身上,衬得他那张俊美的脸庞愈发温润如玉。
他没有看我,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着头,那双总是清冷如寒潭的桃花眼,此刻正一瞬不移地,盯着怀中那个装着【神来之笔】的锦盒,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缓步走到他对面坐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他才像是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缓缓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迷茫与无措。
“妻主。”
他看着我,声音沙哑得厉害,“您为何要将此等神物,赠予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解,与更深层次的,不安。
“此物乃是画道至宝,而我不过一介乐师,于画道一窍不通。您将它给我,岂不是暴殄天物?”
我看着他那双写满了自卑与惶恐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叹。
这个男人,即便被我从泥潭中拉了出来,即便我给了他所有的体面与尊荣,可那十数年在象姑馆里浸透的,深入骨髓的卑微,却依旧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地捆缚着他。
“阿泽,”我看着他,声音放得很轻,很柔,“你觉得,什么样的东西,才算是‘天物’?”
他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问。
“自然是像【神来之笔】这般,蕴含大道本源,能助人登临圣位的,绝世珍宝。”他迟疑着回答。
“那什么样的人,又配得上这样的‘天物’?”我又问。
他沉默了。
是啊,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
是像林枫那样,为了所谓的艺术,便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供养,却又在背后鄙夷我粗鄙的伪君子?
还是像墨晟那样,一边写着缠绵的情诗,一边却盘算着如何将我置于死地的白眼狼?
“阿泽,”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从他怀中,拿过了那个沉甸甸的锦盒,当着他的面,缓缓打开。
“在我眼中,真正的珍宝,从来不是它本身有多贵重,而是拥有它的人,是否有一颗与之相配的,干净的心。”
我将那支散发着淡淡紫光的毛笔,从锦盒中拿起,亲手,放进了他那只冰凉修长的手中。
“林枫心术不正,即便得了此笔,也不过是多了一个沽名钓誉的工具,终将反噬自身。”
“而你,”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心性纯澈,风骨傲然。这支笔在你手中,哪怕只是当个摆设,也远胜过在那些宵小之辈手中蒙尘。”
“我将它赠予你,无关画道,无关乐理。只因我觉得,我的珍宝,理应配上这世间,最干净的东西。”
我的话,像一道道暖流,狠狠地冲刷着柳泽那颗因长久自卑而冰冷的心。
他愣愣地看着我,看着我那双盛满了真诚与信赖的眼眸,那双总是清冷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妻主……”
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为三个字。
“我明白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那支【神来之笔】,小心翼翼地,珍而重之地,收入了怀中,贴着心口的位置。
那姿态,像是在守护一件,比他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神物。
接下来的几日,流云苑的日子,过得悠闲而安逸。
我每日处理着倾颜阁和内衣阁的账目,看着那流水般的白银涌入我的私库,心情颇为愉悦。
而柳泽,则真的将那支【神来之笔】当成了一个摆设。
他没有用它去画画,甚至没有用它沾过半点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