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郑涛的瞳孔瞬间收缩,握着斧柄的手,青筋暴起。
他死死盯着那队人马,看着他们毫无防备地,一步步走进包围圈。
蠢货!
真以为我们郑家是软柿子吗!
他等待着,等待着大哥和三弟的信号。
那将是……宣告死亡的烟火!
终于!
“咻——砰!”
一朵猩红的烟花,在夜空中猛然炸开,妖异而凄美。
“杀!”
郑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第一个从林中冲了出去!
“杀!杀!杀!”
三百狂斧营将士,如同猛虎下山,卷起一股腥风血雨,扑向了猝不及防的李家影卫。
李牧大脑一片空白。
“有埋伏!!”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但已经晚了。
冰冷的斧刃,在火光下划出死亡的弧线。
惨叫声,兵器碰撞声,骨骼碎裂声,瞬间响彻山谷。
李家的影卫,虽是精锐,但在狂斧营这群战争疯子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他们擅长的是暗杀,是渗透,而不是这种正面硬撼的血腥绞杀!
一个照面,李家影卫就倒下了一大片。
郑涛如入无人之境,手中巨斧翻飞,每一次挥动,都必然带走一条生命。
鲜血溅了他满脸,他却笑得更加狰狞。
“痛快!痛快!”
远处的山坡上,郑凯激动得浑身发抖。
“成功了!三弟!我们成功了!”他抓住郑闲的胳膊,语无伦次,“四弟他……他太勇猛了!”
郑闲的脸上,也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是啊,四哥,永远都是那么勇猛。”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
郑凯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完全没有察觉。
他看着山谷中那一边倒的屠杀,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
郑家,保住了!
然而,就在这时,郑闲举起了另一只手。
他的手中,握着另一支小巧的穿云箭。
郑凯一愣:“三弟,你这是……”
郑闲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的战场。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如同魔神般肆虐的郑涛身上。
“大哥,你觉得,一支只听命于一人的军队,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郑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没明白郑闲的意思。
“你……你说什么?”
郑闲缓缓将穿云箭,对准了天空。
“狂斧营,是郑家的利刃。但这把利刃,太锋利了,也太不听话了。它只认它的旧主。”
“所以……”
郑闲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口白牙,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森然。
“是时候,给它换一个,能握得住它的新主人了。”
话音未落,他松开了手。
“咻——”
第二支穿云箭,带着尖锐的啸声,窜上高空。
这一次,它炸开的,是幽绿色的烟火。
郑凯的心,猛地一沉。
他有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他的预感成真了。
在山谷的另一侧,原本漆黑的密林中,突然亮起无数火把!
“嗖嗖嗖嗖!”
密集的箭雨,如同蝗群过境,铺天盖地而来!
但这些箭,并非射向残存的李家影卫。
它们的目标……
是正在奋力搏杀的,狂斧营!
“啊!”
“噗嗤!”
惨叫声此起彼伏,但这一次,是来自郑家的士兵!
正在砍杀的狂斧营将士,背后完全不设防,瞬间就被射倒了一大片。
“怎么回事?!”
郑涛一斧头劈开一个偷袭者,回头怒吼,映入眼帘的,却是让他睚眦欲裂的一幕。
自己人!
是自己人射的箭!
“为什么?!”
他茫然地抬头,看到了山坡上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他看到了那朵幽绿色的烟花。
那是……二哥麾下“神机营”的信号!
不可能!
大哥和三弟就在那里!
为什么?!
“大哥!三弟!”
郑涛疯了一般地大吼,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不解。
山坡上,郑凯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他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郑闲,眼中写满了惊骇与恐惧。
“你……你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得尖锐扭曲。
“那是四弟!那是我们的亲弟弟啊!”
郑闲的脸,在幽绿色的火光映照下,显得阴森而陌生。
他脸上的“欣慰”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到极致的平静。
“大哥,别急。”
他轻轻拍了拍郑凯的肩膀,动作轻柔,却让郑凯感觉像被一条毒蛇缠住。
“一出好戏,才刚刚开始。”
“清理掉李家的爪牙,再废掉四弟的兵权。顺便,让所有人都看看,背叛家族,会有什么下场。”
“一石三鸟,不好吗?”
郑闲微笑着,那笑容,在郑凯眼中,比深渊的恶魔还要可怖。
这一刻,郑凯终于明白了。
什么兄弟齐心,什么共渡难关……
全都是假的!
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局!
一个由他最信任的三弟,亲手布下的,埋葬一切的绝杀之局!
而他,郑家的大哥,不过是这盘棋上,一枚被利用完,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棋子……”
郑凯喃喃自语,这两个字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让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脚下踩到一块碎石,差点摔倒。
山谷中的厮杀声与哀嚎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张脸,属于他从小看到大的三弟。
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笑着喊“大哥”,会在他被父亲责罚时偷偷塞来点心,会在他处理家族事务焦头烂额时,为他出谋划策的,郑闲。
可现在,这张脸上的微笑,像是一张完美的面具,面具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疯了!你他妈的疯了!”郑凯的声音终于冲破了喉咙的禁锢,嘶哑得如同破锣,“那是郑涛!是我们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狂斧营的将士,哪一个不是为我们郑家流过血的!”
郑闲没有动怒,甚至连脸上的微笑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帮郑凯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衣领。
这个动作亲昵依旧,却让郑凯浑身汗毛倒竖,仿佛被一条冰冷的滑腻的毒蛇缠住了脖颈,只要对方稍一用力,就能让他窒息。
“大哥,你就是这点不好。”郑闲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钢针,一字一句扎进郑凯的心里,“太心软。”
“你把他们当兄弟,当功臣。可你看他们,把不把你当大哥?”
他微微侧头,目光投向山谷中那片正在被屠戮的血色地狱。
“狂斧营,八百精锐。父亲把他们交给四弟,是让他成为你的臂助。可结果呢?”
“这支军队,只知有郑涛,不知有郑家。只听四弟的将令,不听你这个未来家主的调遣。大哥,这不是郑家的利刃,这是郑涛的私兵。一把不听话的刀,留在手里,迟早会割伤自己。”
郑闲收回手,负在身后,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
“今天,我只是帮郑家,把这把快要生锈、快要失控的刀,回炉重造一下。顺便……也帮你这个大哥,扫清一些上位的障碍。”
“你……”
郑凯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扫清障碍?
郑涛是障碍……那他呢?
他这个同样手握部分家族权力,名义上的继承人,是不是……也是需要被“扫清”的障碍?
这一刻,郑凯看着郑闲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第一次读懂了那里面隐藏的东西。
不是野心。
是食欲。
一种要将整个郑家,连皮带骨,全部吞下的恐怖食欲!
他不是在辅佐自己,他是在豢养自己!把自己当成一头猪,养肥了,再杀!
……
山谷之内,已成人间炼狱。
“噗!”
一柄长斧,势大力沉地将一名李家影卫的头颅劈成两半,滚烫的血液和脑浆溅了郑涛满脸。
他来不及擦拭,因为一支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擦着他的耳廓飞过,深深钉入了他身后一名副将的胸膛。
“将军……”
副将口中涌出大股大股的血沫,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箭羽,又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那里,神机营的旗帜,在火光下分外刺眼。
郑涛的眼睛瞬间血红。
“结阵!盾牌手,向后!结圆阵!”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咆哮声被淹没在四面八方传来的惨叫和兵刃交击声中。
没用的。
狂斧营的士兵,是重甲步卒,擅长正面冲锋陷阵,勇猛无匹。他们的背后,通常是自己人,是最安全的港湾。
可现在,港湾掀起了足以致命的巨浪。
他们被夹在中间,腹背受敌。前方是悍不畏死的李家刺客,后方是来自“家人”的精准攒射。
每一个呼吸,都有熟悉的兄弟倒下。
他们脸上没有死于战场的荣耀,只有茫然、痛苦和被背叛的绝望。
“为什么……”
一名年轻的士兵,大腿被一支冷箭贯穿,倒在地上。他没有去看偷袭他的李家影卫,而是死死地盯着山坡的方向,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
“我们是郑家的人啊……”
郑涛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抬头,透过摇曳的火光和弥漫的硝烟,隐约能看到山坡上那两道身影。
大哥……三哥……
你们就那么站着,看着吗?
看着你们的弟弟,看着为郑家浴血奋战的士兵,被自己人屠杀?
一种比死亡更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他明白了。
这不是误会。
这不是什么狗屁的信号错误。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他的三哥,郑闲,要在这里,杀光他的人,毁掉他的根基!
而他的大哥,郑凯,默认了这一切!
“啊啊啊啊啊——!”
郑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这吼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冲天的恨意。他手中的巨斧疯狂舞动,将身边的三名李家影卫尽数斩杀。
鲜血染红了他的战甲,也染红了他的双眼。
“将军!我们怎么办!”一名队长浑身是血地冲到他身边,脸上满是惊惶,“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怎么办?
反击吗?
向着神机营射箭?向着自己的家族举起屠刀?
那他和叛徒有什么区别?
可不反击,就是等死!他和他的弟兄们,会像猪狗一样,被毫无意义地射杀在这里!
“撤!”
郑涛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向西!西面的山林!冲出去!!”
他不能死在这里。
更不能让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他要活下去!
他要去问个清楚!
他要当面问问他的好大哥,好三哥!
这到底是为什么!
……
山坡上,郑闲静静地看着狂斧营的阵型在最后的疯狂冲击下被撕开,看着郑涛带着残兵败将,如丧家之犬般向西面逃窜。
神机营的箭雨,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令行禁止,精确得如同一台冰冷的杀戮机器。
山谷中,惨叫声渐渐平息,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风吹过尸体的呜咽声。
“你看。”
郑闲转过头,对着面无人色的郑凯,露出一抹堪称温和的笑容。
“不听话的狗,打断了腿,才会懂得谁是主人。”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惋?。
“可惜了,四弟还是太冲动。若是他此刻能跪地求饶,或许……我还能给他留几分体面。”
郑凯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他看着郑闲,像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不是一直在帮你吗?大哥。”
郑闲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父亲老了,他的眼光,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他总说你仁厚,说四弟勇猛,说我……心机深沉。”
他自嘲地笑了笑。
“可他不知道,仁厚是软弱,勇猛是鲁莽。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只有足够狠,足够聪明,才能带领郑家,站到最高的地方。”
“李家这次派来的影卫,是他们的核心力量。我们把他们全歼于此,李家元气大est伤。四弟的兵权被废,再也无法威胁你的地位。而我,”郑闲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永远是你最得力的臂助。大哥,从此以后,郑家,就是你我兄弟二人的天下了。难道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