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河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五月的最后几日,黑风寨如同被架在文火上煎熬的陶罐,每一息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沉重。张青的状况,如同风中残烛,在生与死的边缘疯狂摇曳。

安道全几乎寸步不离。他清瘦的身影在张青的草铺旁投下一道凝重的剪影。药箱早已被彻底翻检过无数次,那些平日里视若珍宝、足以在乱世中换取金珠的药材,此刻如同不值钱的枯草,被毫不吝惜地取出、配伍、煎熬。

一碗碗颜色各异、气味或辛辣或苦涩的浓稠药汁被撬开张青紧咬的牙关灌下。金针渡穴的手法施展到了极致,张青枯瘦的身体上,从头到脚,密密麻麻扎满了细如牛毛的银针,如同刺猬。安道全的手指精准而稳定地在针尾捻动、弹拨,每一次施针,他额角都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专注得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灌注进去。

“金针锁元,吊住他心脉一口阳气!”安道全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透支的疲惫,却不容置疑,“烈酒擦拭全身大穴,尤其是心口、足心!一刻不停!驱散他体内郁积的阴寒邪毒!”

旁边伺候的妇人含着泪,用烈酒浸透的布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张青滚烫的身躯,皮肤被擦得通红,甚至有些地方渗出血丝,却不敢有丝毫停歇。那浓烈的酒气弥漫在小小的伤兵营里,混合着药味和腐败的气息,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心悸的味道。

张青的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艰难的、拉风箱般的“嘶嘶”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他身上的暗红色瘀斑如同死亡的烙印,颜色更深,范围更大,触目惊心。皮肤下甚至开始出现细小的、针尖般的出血点。他的意识彻底沉沦在无边的黑暗和混乱的高热中,只有偶尔身体剧烈的、无意识的抽搐,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开这具枯槁的躯壳。

“安神医……张青大哥他……”一个负责照料的妇人看着张青那越来越骇人的模样,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安道全没有回答,只是紧抿着嘴唇,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张青颈侧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脉搏跳动。他的手指搭在那里,感受着那每一次搏动都如同在悬崖边缘踩钢丝般的惊险。他的鬓角,不知何时,悄然染上了几缕灰白。

“撑住……一定要撑住……”安道全的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更像是一种对自己的鞭策,“三日之后……三日之后……戴宗……”

时间,在药气、酒气和绝望的祈祷中缓慢地爬行。每一刻,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雷横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暴怒凶兽,在伤兵营门口烦躁地来回踱步。他胸前的伤口因为情绪激动而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被木料撞伤的旧痛。他不敢进去看张青那副模样,怕自己控制不住胸中那股毁天灭地的戾气。他只能一次次用拳头狠狠砸在旁边的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留下一个个带血的拳印,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无力都宣泄在这冰冷的泥土里。

“狗日的樊瑞!狗日的妖法!等老子……等老子……”他低声咆哮着,独眼中血丝密布,充满了嗜血的疯狂。

杜迁则沉默地守在营寨各处,如同一尊不知疲倦的石像。他督促着寨墙的修复,警惕着降兵的异动,安抚着越来越恐慌的人心。他的脸色比锅底还黑,古铜色的皮肤下压抑着火山般的焦虑。他一遍遍巡视着寨墙的缺口,那摇摇欲坠的木头框架,仿佛随时都会再次坍塌,砸碎所有人最后的希望。

时迁则像一只真正的耗子,把自己缩在营地最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裹着一件破袄,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充满了恐惧和自责的眼睛。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在芒砀山后山看到的恐怖景象——石台上凝固的暗红血迹、随风飘舞的诡异纸人、空气中弥漫的硫磺硝石混合着血腥的怪味,以及那仿佛能吸走魂魄的阴冷感觉。每一次回想,都让他瘦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一下。

“是我……是我没用……要是……要是能偷出来一点……”他抱着头,把脸深深埋进膝盖,发出压抑的呜咽。

孙逊盘膝坐在伤兵营角落的阴影里,如同一块冰冷的礁石。他闭着眼,看似在调息,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左肩的箭伤在湿冷的空气中隐隐作痛,但远不及心头的煎熬。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张青垂死的模样,不去听那令人心碎的微弱喘息,将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一点——等待!等待那个约定的时间!

五月的最后一日,在无边的焦灼和绝望中,终于如同沉重的磨盘,艰难地碾过。

夜幕,再次笼罩了黑风寨。这一次的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黑暗、沉重。没有月光,没有星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墨色,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伤兵营里那几盏摇曳的油灯,成了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也像是张青那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之火。

子时将至。

孙逊猛地睁开眼!他的眼中没有疲惫,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淬炼出的、冰冷刺骨的锐利!他缓缓站起身,动作牵扯着肩伤,带来一阵刺痛,却让他更加清醒。

他走到张青的铺位前。安道全依旧守在旁边,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却亮得惊人,所有的疲惫都被一种孤注一掷的专注所取代。他正用一把细长的小银刀,极其小心地割开张青手腕处一小片瘀斑严重的皮肤,一股粘稠发黑、几乎不流动的血液缓缓渗出。安道全立刻用烈酒冲洗,然后将一种气味刺鼻的黑色药膏厚厚地涂抹上去。

“放血……通络……最后一搏了……”安道全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的手依旧稳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的极限。

孙逊的目光掠过张青那青黑肿胀、布满瘀斑和出血点的脸,掠过他微弱到几乎停止的胸膛起伏,最后落在安道全那染霜的鬓角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决绝涌上心头。

他不再犹豫。转身,大步走出伤兵营,冲入外面浓稠如墨的黑暗之中!

他径直跑到寨子中央那片空地——那是召唤之地。雨水早已停歇,但地面依旧泥泞冰冷。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刮在脸上。

孙逊站定,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他没有像上次那样举起染血的绷带,而是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那手上,布满了老茧、血痂和昨夜清理寨墙时沾染的污泥。这双手,曾握过刀,杀过人,也曾试图拉住濒死的兄弟。

他闭上眼,将所有的心神,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绝望,所有对张青、对史进、对二丫、对雷横、杜迁、时迁、对黑风寨这数百条性命的沉重负担,都凝聚在这一刻!凝聚在这无声的呼唤之中!

“系统!”他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如同困兽濒死的咆哮,“六月初一!戴宗!给我——!”

仿佛感应到了他灵魂深处那最强烈的、近乎燃烧的祈愿!

嗡——!!!

这一次的嗡鸣,不再是低沉,而是带着一种撕裂空间的尖锐!仿佛从九幽之下,又仿佛从九天之上,同时传来!

紧接着!

一道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带着无与伦比迅疾之意的深蓝色光柱,如同刺破黑暗苍穹的审判之矛,骤然从天而降!速度之快,远超安道全出现时的景象!光柱落下的瞬间,周围的空间似乎都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涟漪!

蓝光并未形成巨大的光域,反而极度内敛,仿佛所有的能量都集中在了光柱中心那一点!

光影在蓝光中心疯狂地凝聚、旋转!速度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其形态!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高瘦、灵动、仿佛脚踏虚空的身影轮廓在急速闪烁!最显眼的,是那身影双腿之上,四片巴掌大小、闪烁着璀璨夺目的金色符文的奇异纸片——甲马符!那金光与系统的蓝光相互辉映,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就在光影凝实到巅峰的刹那——

唰!

蓝光骤然收敛!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掐灭!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无比真实地出现在孙逊面前三步之遥的空地上!

来人身材高瘦,穿着一身紧身的玄青色夜行劲装,勾勒出精干而充满爆发力的线条。腰间紧束着一条巴掌宽的牛皮板带,斜插着一柄短小精悍的匕首。他面庞清癯,颧骨微凸,一双眼睛不大,却精光四射,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最奇特的,是他脚下那双看似普通的薄底快靴上,赫然贴着四张巴掌大小、用朱砂绘制着繁复玄奥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金光的符箓——神行甲马!

他身上没有沾染一丝泥泞,劲装干净利落,仿佛刚刚从一个纤尘不染之地瞬间挪移而来。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鼻翼间喷出的两道淡淡的白气,显示着方才那跨越时空的降临,并非全无代价。

神行太保,戴宗!

他刚一落地,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便瞬间扫过整个黑风寨!泥泞的地面、坍塌的寨墙、弥漫的血腥和草药混合的绝望气息、伤兵营方向传来的微弱呻吟……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眼中瞬间定格、分析!

他甚至没有看站在面前的孙逊一眼,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便出现在了伤兵营的门口!速度快得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残影!

“安道全?”戴宗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瞬间压过了伤兵营里压抑的呻吟和低泣。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锁定了草铺上气息奄奄、浑身青黑瘀斑的张青,以及旁边脸色苍白如纸、鬓角染霜、正全神贯注施针的安道全。

安道全施针的动作猛地一顿,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看到戴宗脚下那散发着微弱金光的甲马符时,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戴宗!你……你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戴宗一步跨到张青铺位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他俯身,两根手指如同闪电般搭在张青颈侧那微弱到极致的脉搏上,只停留了一瞬!随即,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电光,瞬间刺向刚刚冲进伤兵营的孙逊!

“孙首领!”戴宗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和洞悉一切的冰冷,“芒砀山后,鬼见愁断崖,向阳坡地,青蒿茂盛!”

“然!”他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信息量,“其地距樊瑞妖巢不足三里!有项充、李衮率精锐把守!”

“樊瑞妖法已备!以活人精血为引,硝石硫磺为基,造‘迷魂阴风阵’!阵成之时,阴风呼号,纸人索命,乱人心智,吸人魂魄!此非虚妄妖法,乃毒烟邪阵!”

“我以神行术窥其阵眼,在西侧矮崖!阵眼破,邪法自消!”

“然时机紧迫!樊瑞今夜子时三刻,必行最后血祭,以全其阵!届时邪阵发动,青蒿之地亦成绝域!”

戴宗一口气说完,目光死死盯住孙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孙逊的灵魂都看穿:

“孙首领!青蒿所在,邪阵虚实,我已探明!”

“要救人,唯有立刻发兵!趁其血祭未成,阵眼空虚,奇袭破阵,火速夺药!”

“迟则——张青兄弟性命不保!入阵者——十死无生!”

最后八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孙逊看着戴宗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锐利眼眸,感受着他身上那股虽经万里神行却依旧澎湃欲出的战意,一股久违的、如同熔岩般滚烫的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被这惊天消息震得目瞪口呆的雷横、杜迁、时迁,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在死寂的伤兵营中轰然炸响:

“雷横!点齐守备营能战之兵!”

“杜迁!率战兵营压阵!”

“时迁!为先锋,引路破阵!”

“目标——芒砀山后山,鬼见愁断崖!”

“随戴宗兄弟——夺青蒿!破妖阵!救张青!”

孙逊的话语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伤兵营里绝望的阴霾,却也带来了更浓烈的血腥杀机!

“雷横!”孙逊的吼声如同炸雷!

“在!”雷横早已按捺不住,独眼血红,如同一头挣脱锁链的凶兽,猛地弹起!

“点齐守备营!凡能提刀的,都给老子拉出来!半炷香,寨门集合!”

“是!”雷横咆哮着,一脚踹开伤兵营的破门,带着一身冲天的戾气冲入黑暗!

“杜迁!”

“在!”杜迁虎目圆睁,古铜色的脸上肌肉紧绷。

“战兵营压阵!寨墙留一半人,死守!其余人,随我出征!箭矢、引火之物备足!”

“得令!”杜迁转身,步伐沉重如山,瞬间消失在门外。

“时迁!”

时迁瘦小的身体猛地一颤,从角落里抬起头,眼中那浓郁的恐惧被一股更强烈的、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哥……哥哥!”

“为先锋!引戴宗兄弟,直插鬼见愁断崖!目标——青蒿!阵眼!”孙逊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时迁身上,“怕吗?”

“怕!”时迁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猛地挺直了腰板,小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光,“但为了张青大哥!时迁这条命,豁出去了!”

“戴宗兄弟!”孙逊转向那玄青色的身影。

戴宗微微颔首,脚下甲马符的金光似乎更盛了一分,锐利的眼神扫过时迁:“跟着我的步子,一步不可错!”他的声音冰冷而迅捷,如同出鞘的匕首。

“好!”孙逊不再多言,猛地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刀锋在昏黄的油灯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光,“安神医!张青兄弟……交给你了!”

安道全依旧守在张青身边,头也未抬,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捻动着张青心口的一枚金针,鬓角的灰白在灯火下触目惊心。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微微颤抖的、青筋毕露的手背,表达了他此刻承受的巨大压力。

孙逊不再耽搁,转身冲出伤兵营!

---

**黑风寨外,夜浓如墨。**

细密的雨丝不知何时又飘了起来,冰冷地抽打在脸上。寨门洞开,两股人马在泥泞中迅速集结。

左侧,是以雷横为首的守备营残兵。人数不过三十余,大多身上带伤,包扎的布条在雨水中迅速浸透,染成暗红。但他们的眼神,在雷横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映衬下,燃烧着同样的、近乎癫狂的凶戾!手中刀枪紧握,沉默中酝酿着毁灭的风暴。

右侧,是杜迁率领的战兵营主力,约五十人。相对齐整一些,但脸上同样写满了疲惫和破釜沉舟的决绝。弓弩手在前,箭已上弦,闪烁着寒光。后面的人背着简陋的引火之物——油罐、浸了油脂的破布团。

孙逊站在两队人马之前,雨水顺着他刚硬的脸颊滑落。他看了一眼身旁气息沉凝、脚下甲马符金光流转的戴宗,又看了一眼旁边紧咬牙关、瘦小身躯微微发抖的时迁。

“戴宗兄弟,时迁!”孙逊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雨幕,“你二人先行一步!务必寻得青蒿,探明阵眼虚实!若事不可为,以信号为凭,即刻撤回!不得有误!”他递给时迁一支特制的、能发出尖锐鸣响的铜哨。

“明白!”戴宗点头,言简意赅。

“哥哥放心!”时迁用力点头,将那铜哨死死攥在手心。

“雷横!杜迁!”孙逊目光转向两员大将。

“在!”两人齐声低吼。

“随我——佯攻芒砀山前寨!动静要大!把樊瑞的狗眼,给老子牢牢钉死在前面!”

“得令!”雷横的独眼爆发出嗜血的光芒。杜迁重重点头,眼中战意熊熊。

“出发!”

命令落下,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射入无边的黑暗!

戴宗脚下那四张甲马符骤然金光大盛!他并未奔跑,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便出现在数丈之外!时迁拼尽全力,将轻身功夫施展到极限,瘦小的身影在泥泞湿滑的山路上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紧紧追随着前方那道飘忽不定、仿佛踏风而行的玄青色流光!两人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莽莽山林之中。

“弟兄们!”孙逊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猛地高举环首刀,刀锋直指芒砀山那如同巨兽蛰伏的黑暗轮廓,“随我——杀——!”

“杀——!!!”

压抑已久的怒吼如同火山爆发!在雷横和杜迁的带领下,八十余残兵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芒砀山前寨的方向猛扑而去!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压抑的嘶吼声,瞬间撕碎了寂静的雨夜!

---

**芒砀山,后山,“鬼见愁”断崖。**

这里的地形极其险恶。一面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断崖,崖下风声呜咽,如同鬼哭。另一面是陡峭的斜坡,坡上怪石嶙峋,稀疏地生长着一些低矮的灌木。唯有靠近断崖边缘的一小片相对平缓的坡地,因着独特的向阳位置,在昏暗中显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深绿色——正是那片救命的青蒿!

然而,这片希望的绿色,此刻却被浓重的死亡阴影笼罩。

坡地下方十几丈外,一处背风的凹地,便是樊瑞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迷魂阴风阵”的核心!

一座由黑石垒砌的简陋祭坛矗立中央,上面刻满了扭曲诡异的符文。祭坛四周,插着八面绘制着狰狞鬼脸、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的黑色幡旗!祭坛中央,一口半人高的青铜大鼎正被熊熊烈火舔舐,鼎内翻滚着粘稠、腥臭、不断冒出黄绿色气泡的液体,浓烈刺鼻的硫磺和硝石气味混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十几个衣衫褴褛、被反绑着双手、堵住嘴巴的俘虏,如同待宰的羔羊,蜷缩在祭坛下方,眼神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绝望。他们显然是附近被抓来的山民或小股土匪。

祭坛旁,站着两人,如同守护地狱之门的恶鬼。

一人身材矮壮敦实,穿着简陋皮甲,裸露的胳膊肌肉虬结。他左手持一面沉重的方形铁盾,盾牌边缘打磨得异常锋利,右手则握着三支寒光闪闪、尾部带着红缨的短柄标枪!正是“八臂哪吒”项充!他眼神凶戾,死死盯着祭坛下的俘虏,如同在看一堆死肉。

另一人则高瘦些,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挎着两柄带鞘的弯刀。最奇特的是他背后交叉背着两个宽大的皮囊,每个皮囊里都插满了密密麻麻、形状各异、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飞刀!正是“飞天大圣”李衮!他眼神阴鸷,如同毒蛇,不时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黑暗的山林。

“时辰快到了。”项充瓮声瓮气地说,声音如同砂石摩擦,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奋,“大师兄的血祭一成,这‘迷魂阴风阵’便算大功告成!到时候,任他黑风寨的煞星凶神,闯进来也得变成无头苍蝇,任我们宰割!”

李衮阴冷地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弯刀的刀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静谧的青蒿坡地。不知为何,他心头总萦绕着一丝莫名的不安。

就在此时!

“咻——咻咻咻——!!!”

一连串凄厉尖锐的破空声,猛地从芒砀山前寨的方向撕裂夜空!紧接着,是隐隐传来的、如同闷雷般的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

“嗯?”项充和李衮同时脸色一变,猛地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前寨!有人攻山!”项充眼中凶光爆射,“妈的!肯定是黑风寨那帮不知死活的杂碎!敢来捋虎须!”

“找死!”李衮眼神更冷,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要不要去看看?”

项充看了一眼祭坛上那翻滚的铜鼎,又看了看鼎下被火焰映照得忽明忽暗的诡异符文,犹豫了一下,狠声道:“大师兄交代,血祭在即,阵法不容有失!前寨有贺彪那帮崽子顶着,还有大师兄坐镇,出不了大乱子!守好这里!等阵成,再出去杀个痛快!”他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李衮点了点头,按在刀柄上的手却没有松开,心中的那丝不安似乎更浓了。他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那片寂静的青蒿坡地。

---

距离祭坛和青蒿坡地更远的黑暗中,两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壁虎般紧紧贴在一块巨大而冰冷的岩石后面。

正是戴宗和时迁!

戴宗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穿透雨幕和黑暗,将下方祭坛的景象、项充李衮的站位、阵旗的布局、甚至那铜鼎中翻滚液体冒出的气泡大小,都尽收眼底。他压低声音,语速快得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入时迁耳中:

“祭坛西侧,三丈外,那块半人高的黑色石头,看到没有?石头后面,有微弱热气散出,地面有翻动新土痕迹!阵眼就在那里!下面必埋着硝石硫磺主料!”

“项充盾牌沉重,行动稍缓,但防御极强,投枪势大力沉,十步内必杀!李衮飞刀诡异,覆盖二十步,专破轻甲!”

“时机!等前寨杀声最烈,项充李衮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

“你目标:青蒿!割取时,只取嫩尖,连根带土,以湿泥包裹根部,装入此袋!”戴宗将一个厚实的油布袋塞进时迁怀里,“动作要快!得手后立刻发信号,原路撤回!不得恋战!”

“阵眼交给我!”戴宗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他反手抽出了腰间那柄短小精悍的匕首,刃口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幽冷的寒芒。

时迁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用力点头,死死攥紧了怀里的油布袋和那枚冰冷的铜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努力压制着面对下方那两个煞星和诡异祭坛的巨大恐惧。

就在这时,芒砀山前寨方向的喊杀声陡然拔高!隐隐传来雷横那如同受伤猛兽般的狂暴怒吼和兵器猛烈撞击的爆响!显然,孙逊他们的佯攻,发动了最猛烈的冲击!

“机会!”戴宗眼中精光爆射!

下方祭坛边,项充和李衮果然被前寨骤然加剧的厮杀声吸引了绝大部分注意力,两人都下意识地朝前寨方向望了一眼!

就是现在!

戴宗脚下甲马符的金光骤然一闪!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岩石后消失!没有奔跑,没有跳跃,仿佛空间在他脚下折叠!下一瞬,他已经出现在祭坛西侧那块半人高的黑色石头后方!速度快得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残影!

与此同时,时迁也动了!他将轻身功夫和潜行本能发挥到了极致!瘦小的身体紧贴着地面,如同一条真正的泥鳅,借着怪石和灌木的阴影,朝着那片在夜风中摇曳的深绿色青蒿,无声无息地猛扑过去!他的眼中只剩下那救命的绿色!

戴宗的动作更快!他出现在黑石后的瞬间,手中的匕首已经化作一道幽冷的闪电,猛地刺入石头后松软的新土之中!手腕一拧一撬!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大量刺鼻的白色浓烟猛地从黑石下方冲天而起!如同地龙翻身!地面剧烈震动!埋在地下的硝石硫磺混合物被戴宗精准而暴力地破坏引爆!虽然威力不足以伤人,但那巨大的声响和冲天的浓烟,瞬间如同投入滚油锅的冷水,彻底炸开了锅!

“阵眼!有人毁阵眼!”李衮的尖叫第一个响起,充满了惊骇欲绝!

“找死!”项充的怒吼如同炸雷!他猛地转身,想也不想,右手肌肉贲张,一支尾部带着红缨的短柄标枪带着刺耳的尖啸,撕裂雨幕,如同毒龙出洞,朝着浓烟升腾的黑石方向暴射而去!力量之大,足以洞穿重甲!

然而,戴宗的身影在引爆阵眼的瞬间,早已借助爆炸的冲击力,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般向后飘飞!那支致命的标枪狠狠扎入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深深没入泥土,只留下尾部红缨在烟尘中剧烈颤抖!

“在上面!”李衮的反应更快!他那双毒蛇般的眼睛瞬间锁定了飘退的戴宗!背后皮囊中的飞刀如同拥有生命!只见他双手在腰间一抹,瞬间就是六道幽蓝色的寒芒脱手而出!不是直射,而是划出六道刁钻诡异的弧线,如同六条择人而噬的毒蛇,从不同的角度,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瞬间封死了戴宗所有闪避的空间!速度快得肉眼难辨!

戴宗瞳孔微缩!这李衮的飞刀,果然名不虚传!他脚下甲马符金光狂闪,身体在空中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常理的扭曲!如同被狂风吹拂的落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三道直取要害的飞刀!但另外三道飞刀的角度太过刁钻!

嗤!嗤!

两道血箭飙射而出!

一道飞刀擦着他的左臂飞过,带走一片皮肉!另一道则深深扎入他的右大腿外侧!剧痛传来,戴宗闷哼一声,身形不可避免地一滞!

“死!”项充的咆哮接踵而至!他如同人形暴熊,左手巨盾护身,右手再次抓起一支标枪,朝着身形受制的戴宗,狠狠投掷而出!这一次,标枪带着万钧之势,直取戴宗心口!势在必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一声尖锐刺耳、几乎要撕裂耳膜的铜哨声,猛地从青蒿坡地的方向炸响!划破夜空!

是时迁的信号!他得手了!

这突如其来的尖啸,让项充和李衮的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滞!尤其是项充,投枪的力道和准头都受到了一丝影响!

戴宗眼中厉芒一闪!强忍着右腿的剧痛,脚下甲马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他不再试图完全躲避那支致命的标枪,而是身体猛地向右侧倾斜!

噗嗤!

标枪带着恐怖的动能,狠狠扎穿了他的左肩!巨大的力量带着他的身体向后飞跌出去!

“走——!”戴宗借着标枪的冲击力,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飘飞,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厉喝!他看也不看自己身上的伤口,目光瞬间锁定了青蒿坡地方向!

只见时迁瘦小的身影正从青蒿丛中连滚带爬地窜出,怀里死死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油布袋!他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但动作却快得惊人,朝着来时的方向亡命飞奔!一边跑,一边还在拼命吹着那刺耳的铜哨!

“小贼!留下!”李衮的尖叫充满了气急败坏!他万万没想到,毁阵眼的竟是佯攻,真正的目标竟然是那片不起眼的野草!他双手再次探向腰间飞刀皮囊!

“别管那耗子!先杀这个!”项充却更加暴怒,他认定了毁掉阵眼的戴宗才是心腹大患!他左手巨盾护身,右手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如同发狂的犀牛,朝着被标枪钉飞、刚刚踉跄落地的戴宗猛冲过去!沉重的脚步踏得地面咚咚作响!

戴宗落地,左肩被标枪贯穿,右腿还插着一柄飞刀,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体。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在落地的瞬间,精准地捕捉到了时迁成功逃脱的身影,以及……李衮再次摸向飞刀的手!

不能让他出手!时迁挡不住李衮的飞刀!

戴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一咬牙,竟用没有受伤的右手,一把抓住贯穿左肩的标枪枪杆!无视那钻心的剧痛,狠狠向外一拔!

嗤啦——!

血肉撕裂的声音令人牙酸!带着倒刺的枪头被硬生生拔出,带出一大蓬滚烫的鲜血!

几乎在拔枪的同时,戴宗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沾满自己鲜血的标枪,朝着正欲对时迁出手的李衮,狠狠投掷了回去!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那标枪化作一道复仇的血色闪电!

李衮正全神贯注锁定亡命奔逃的时迁,猝不及防!只觉一股恶风扑面!

“小心!”项充的怒吼响起,但已经晚了!

噗嗤!

血光迸现!

那支被戴宗反掷回来的标枪,虽然没有项充投掷时的恐怖力量,却精准无比!狠狠扎穿了李衮持飞刀的右手小臂!将他整个人带得向后踉跄几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的飞刀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啊——!我的手!”李衮捂住鲜血淋漓的手臂,痛得面容扭曲!

“狗贼!老子活剐了你!”项充眼睁睁看着李衮受伤,更是怒发冲冠!他放弃了追击时迁,将所有滔天怒火都倾泻在戴宗身上!咆哮着,挥舞着巨盾和环首刀,如同失控的战车,朝着摇摇欲坠的戴宗猛撞过去!势要将这毁阵伤友的敌人碾成肉泥!

戴宗强提一口真气,脚下甲马符的金光已然黯淡了大半。他看也不看猛冲而来的项充,身形一晃,再次化作一道飘忽的残影,朝着与来时相反、更陡峭的断崖方向急退!他要将项充这头暴怒的凶兽引开!

“哪里跑!”项充果然被引动,咆哮着紧追不舍!

李衮捂着受伤的手臂,看着戴宗引开项充,又看着时迁那瘦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的山林中,气得几乎吐血!他恨恨地看了一眼那片被践踏过的青蒿地,又看了一眼祭坛上翻滚的铜鼎和下方惊恐的俘虏,眼神阴晴不定。最终,他咬了咬牙,没有去追时迁,而是转身朝着前寨方向奔去——阵眼被毁,血祭被打断,必须立刻通知大师兄!

而就在李衮离开后不久,那片青蒿坡地下方的阴影里,一个高大魁梧、如同铁塔般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他手里提着一柄沉重的开山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正是卧牛寨的寨主牛莽!

牛莽看着祭坛上被破坏的阵眼,看着翻滚却似乎“火候”不足的铜鼎,又看了看那片被踩踏过的青蒿地,最后目光投向戴宗和项充消失的断崖方向,以及李衮奔向前寨的背影。他那张粗犷的脸上,表情复杂,有震惊,有疑惑,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孙字营……煞星……神医……神行太保……”他低声喃喃着,握着开山斧的手,紧了又松。

---

**黑风寨,伤兵营。**

浓烈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合在一起。安道全依旧守在张青身边,脸色苍白如金纸,汗珠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滚落,浸湿了衣襟。他正用最后的气力,捻动着张青心口那枚金针。金针尾部,一丝极细、近乎不可见的金色气流,正缓缓渗入张青的皮肤。

张青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身上的青黑瘀斑颜色深得发紫,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断绝生机。

“安神医……张青大哥他……”旁边照料的妇人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安道全没有回答,他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神却依旧如同磐石般坚定。他在赌!赌戴宗和时迁能创造奇迹!赌张青这口被金针强行锁住的阳气,能撑到最后一刻!

就在这时——

砰!

伤兵营的破门被猛地撞开!

一道浑身泥泞、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瘦小身影,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正是时迁!他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浑身湿透,剧烈地喘息着,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但他的怀里,却如同抱着稀世珍宝般,死死护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油布袋!

“药……药……青蒿……拿到了!”时迁的声音嘶哑变形,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喜悦,他挣扎着将怀里的油布袋朝着安道全的方向递去!

安道全眼中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看到希望降临的狂喜!他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接过那沉重的油布袋!入手冰凉湿润!

他颤抖着(这次是因为激动)打开袋口!一股带着泥土气息的、清新而微苦的植物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借着昏暗的油灯,袋子里是满满一捧连着湿润泥土的、鲜嫩翠绿的青蒿嫩尖!叶片上还带着晶莹的雨珠!

“好!好!好!”安道全连道三声好,声音都带着颤音!他猛地抬头,对着那早已备好石臼的妇人嘶声喊道:“快!捣!连叶带茎!捣成汁!快——!”

妇人如梦初醒,慌忙接过安道全递来的青蒿,放入石臼,用木杵拼命地捣了起来!翠绿的汁液很快渗出,带着浓郁的生命气息。

安道全则飞快地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碗,小心翼翼地将石臼里捣出的青蒿汁液过滤到碗中。那汁液呈现出一种纯净的、充满生机的翠绿色,散发着淡淡的苦涩清香。

他端着这碗救命的汁液,回到张青身边。用一把小银勺,极其小心地撬开张青紧咬的牙关,将清凉的青蒿汁,一勺、一勺地喂了进去。

同时,他拿起捣烂的青蒿渣滓,混合着碗底残留的汁液,小心翼翼地敷在张青身上几处瘀斑最严重、皮肤已经出现溃烂迹象的地方。

时间,在紧张得几乎凝固的气氛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张青身上。

一炷香……

两炷香……

突然!

张青那微弱到几乎停止的胸膛起伏,猛地剧烈了一下!紧接着,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呻吟,从他干裂灰败的嘴唇中溢了出来!

他完好的那只眼睛,眼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虽然依旧没有睁开,虽然气息依旧微弱,但……那口如同游丝般的气息,似乎……稳住了!皮肤上那深紫发黑的瘀斑,颜色似乎……不再加深!甚至边缘处,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

“活了!活过来了!”负责捣药的妇人第一个激动地哭喊出来!

安道全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强撑着的真气仿佛瞬间泄去,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差点栽倒。他扶着门板边缘,缓缓坐倒在地,背靠着冰冷的木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鬓角那几缕灰白,在油灯下显得格外刺眼。但他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极其微弱的笑意。

“阎王手里……抢回来半条命……”他喃喃着,声音低不可闻。

时迁瘫软在冰冷的泥地上,看着张青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又看着安道全疲惫却放松的神情,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彻底崩断。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和喜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嘴角却带着一丝满足的弧度。

孙逊浑身浴血,带着一身疲惫和肃杀之气冲进伤兵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张青微弱却稳定的呼吸,安道全背靠门板疲惫闭目的身影,时迁昏死在地却面带笑容,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清新而苦涩的青蒿气味。

他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微微一晃,环首刀“哐当”一声掉落在泥地上。他缓缓走到张青的铺位前,看着那被青蒿汁液浸润过的、依旧惨白却不再透着死灰的脸,又看了看那碗还残留着翠绿色泽的玉碗,最后目光落在安道全那染霜的鬓角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这位在尸山血海中都不曾皱眉的铁血首领,此刻眼眶竟微微有些发红。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沾满敌人和自己鲜血的手,极其轻缓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张青那只没有烧伤的、冰凉的手。

那只手,依旧冰凉,却不再是死寂的冰冷,而是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好兄弟……”孙逊的声音嘶哑哽咽,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后怕和难以言喻的激动,“回来了……就好……”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伤兵营低矮的门框,望向外面依旧黑暗、却仿佛透出一丝微光的雨夜。戴宗引开项充后,借助甲马符的神异,最终摆脱了追杀,带着肩腿的伤也回到了寨中,此刻正在另一处草棚由人包扎。

神行太保……戴宗!

神医……安道全!

还有那拼死夺药的时迁……

孙逊紧握着张青的手,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生命力,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熔岩般滚烫的力量,在他胸腔中疯狂涌动!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疲惫却眼中重燃希望的众人,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开迷雾、直指苍穹的坚定:

“传令!厚葬战死兄弟!”

“重赏有功之人!”

“从今往后……”

“我‘孙字营’——有神医可活人命!有神行可探幽冥!”

“天——再遮不住我们的眼!地——再埋不住我们的心!”

“这乱世——终将被我们——踏在脚下!”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沉闷的惊雷,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滚过!驱散了绝望的阴霾,点燃了名为希望和野心的熊熊火焰!

而此刻,在另一处草棚,刚刚包扎好伤口的戴宗,正默默地看着士卒清理下来、从自己伤口处取出的那柄幽蓝色飞刀。刀身狭长,泛着诡异的蓝光,显然淬有剧毒。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刀柄末端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火焰般的刻痕上,眼神若有所思。他又看了看旁边一个士卒清理器械时,无意中从戴宗那被硝烟熏黑的衣角抖落下来的、几粒灰白色的、带着浓烈刺鼻气味的细小颗粒(芒砀山阵眼爆炸残留的硝石)。

戴宗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书河书屋推荐阅读:神话版三国纵天神帝神魂至尊武逆焚天大魏宫廷内无敌升级王内超级锋暴三国之佣兵天下我有一个沃尔玛仓库丝路大亨从我是特种兵开始一键回收抗战之关山重重三嫁夫君超宠的蜀汉之庄稼汉抗战:从周卫国参军开始煮酒点江山开局:大唐万里一孤城醉枕江山唐朝好地主:天子元从万历小捕快寒门宰相我姐夫是太子,我纨绔点怎么了?乱战异世之召唤群雄大明新命记最强军师之鬼才郭嘉北雄浴血山河明贼大唐不良人替天行盗三国:以大汉之名,镇全球亡命之徒重生柯南当侦探那些年西游的兄弟人在大唐已被退学山河血打到北极圈了,你让我继承皇位?天才回归:第一傲世毒妃嘻哈史诗看古今穿越造反,我是认真的三国之他们非要打种地的我蒙山军我来自大明辽东大人,得加钱三国:家父董卓,有请大汉赴死!我穿越明末了但金手指丢了我在三国和诸葛做邻居楚汉争鼎大唐:父亲您不造反,我造反!我毒士圣体,女帝劝我冷静
书河书屋搜藏榜:山河血人在大唐已被退学大秦:天道金榜曝光了我开局戍边送死?我转身打回京城!崇祯是我老丈人!王妃本狂妄异星传送门之黄金大陆长生:从赏金猎人开始我有皇后光环维多利亚的秘密我在明末有支无敌军团挖金挖金挖金挖金挖金挖金醉枕江山隋末,我干翻了十八王大唐之九子夺嫡让你当兵戒纨绔,你苟成军中猛虎吾父朱高煦大唐:我,火头军薛仁贵,无敌黄沙百战穿金甲朕绝不当皇帝箱子里的明末,我就是神仙乱世第一能臣回到古代建特区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我在大夏被迫搞事的日子抗战:签到军事基地成晋西北霸主嫡女狂妃三国之诸葛天下绝色毒医王妃林梦雅大明:等待老朱死亡的我成了帝师战争承包商帝国再起特种兵穿越大明,抢座银山夺天下开局流放西北,强塞三个西域媳妇穿越1836年泽许公国的崛起重生—深闺九王妃穿到乱世我有拼夕夕打仗从不缺若我穿越,倚红偎翠,做个小诗仙带个手机回汉朝天云大陆之唐天十七世纪富二代铁血山河志让你当侯爷,没让你搞科技燕山血旗:开局千户所暴杀天下带着全面战争开始征服许你盛世安宁温水煮相公大人,得加钱三国的真相参商
书河书屋最新小说:陛下,你这病,得加钱穿越落魄世家子,我举屠刀定乾坤巴尔干王冠穿越水浒,我是宋江?寻梦长安从洪武遗诏开始北美建国大唐:为了声望值,只能当文抄公开局长平,系统选择休眠重生1898,我成了新列强九世崇祯,权谋拯救大明大明北洋军四合院:我是来享福滴我靠系统走巅峰败军孤魂起,我成为游牧噩梦桃花治世书悲催二世祖大明:短命皇帝扭转乾坤汉末:我每月召唤一个梁山好汉郑和:碧海传奇我用水浒卡牌闯乱世刘基兴汉穿越洪武当牛马水浒大宋:开局掳了李清照我,顶尖工程师,重塑大宋基建三代忠烈遭欺辱?血书九叩镇国门拒婚娘娘,我靠系统成神了穿越崇祯再兴大明让你当伙夫,你喂出活阎王穿越江都:收箫后,强纳李秀宁陛下别演了,天下都被你统一了初唐武神:开局加点横推乱世轮回之大明劫燕云十八骑再战江湖高武大明:我的功法自动满级初唐父子局全员恶人打造日不落帝国,从南下化龙开始流放县令:十八个老婆全是狠角色天衍国师工业革命:从流放之地开始开局怒怼贵妃,结果被她养成皇帝大唐:我李承乾靠mc建仙朝被质子王爷锁腰宠大唐奶爸:开局渭水抱娃退万骑大唐:我靠现代工业走官途我在唐末签到五百年穿越到明朝之我教嘉靖修仙别把我逼成狗穿越水浒成王伦三国之我是赵云,开局无敌穿越成秦始皇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