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栀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缩着肩膀,立马朝光源处走去。
就在她加快脚步的同时,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拽住了她的手臂。
“啊!滚开!”厉栀一巴掌扇过去,手立马被人握住。
薛听澜有过被扇的经验这一回才能精准避开,他看着厉栀神经衰弱的模样连忙道:“你怎么了这是?被我吓着了?”
厉栀听见熟人的声音,这才停止了挣扎。
她看着薛听澜的脸,恨铁不成钢的踩了他一脚:“你有病吧?大半夜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
薛听澜抱脚痛哭:“我见你鬼鬼祟祟的才想逗逗你嘛。”
厉栀抚摸着跳的极快的心,她拉住薛听澜的袖子躲在他身后:“你送我回去。”
薛听澜缓过来了一点,他挑眉道:“你怕啊?”
厉栀倒也不否认,她看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点了点头。
握着自己袖子的手在颤抖,厉栀瞳孔中满是惊吓,薛听澜也不好再损她些什么,他解释道:“你明日不是要和那个薛除浊成亲?薛景祁为了万无一失,将宫中的闲杂人等都调去后宫清扫破旧的宫殿了。”
厉栀的睫毛颤了颤,握着薛听澜袖子的手也随之松开了些。
她看着双手抱胸的薛听澜,疑惑的问:“那你呢?你怎么会在这?”
薛听澜嗤笑:“你不会以为我是专门来接你的吧?”
厉栀无语道:“我还没自恋到那个程度。”
薛听澜切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了个手帕,又将手帕两端绑在一起,放在指尖晃悠打转:“今天不是陪砚琦吃饭吗,她又缠着我陪她在宫里逛逛,这不,刚送她回去,就在这碰见你了,跟老鼠似的。”
月光从云层后渗透出,照映在薛听澜指尖的手帕上。厉栀皱眉,觉得有些眼熟。
她将手帕直接抢过来,放在手中观察:“你这哪来的?”
这个手帕的织法,走线,纹路,怎么都....
薛听澜不甚在意道:“哦,这个是砚琦送的,她说是她阿娘教她亲手做的。”
想到这,薛听澜又叹了一声气。
厉栀将手帕放在脸上碰了碰,连这个触感...都与之前薛除浊送的一模一样。
她随即问道:“亲手做的?召国的男女都会做这个吗?”
薛听澜说:“应该是吧。但一般是只有女人会做这种细活吧?重要的是,你知道这个亲手做的手帕在召国的意义是什么吗?”
厉栀问:“什么?”
薛听澜一个头两个大:“一女子若将亲手做的手帕送给男子,则代表她心悦于他,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将一辈子都奉献于他。”
“简而言之,就是定情信物。”
厉栀没有在意薛听澜口中的苦恼,她突然想起来,与薛除浊在一起的那么多年,他送了她快百支不同颜色的手帕....
迟感受到的心意如喷泉般涌上心头,当年她顾着斗厉初昕的那段没有顾得上薛除浊的时间里。
他居然...在做这些,不断用这些她不知道的方式,表明心意。
手帕....好像在很早之前,在与薛除浊表明心意之前,他就送过给她了。
原来,那么早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只有她。
厉栀心中酸涩不堪,但是唇角却控制不住扬起。
心脏又极速的跳动起来,额头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因激动淌出的汗水。
因为她才想起来,当年爹娘认为她中邪对她房子住所重新装潢,把薛除浊存在的蛛丝马迹都抹除,她不舍这些手帕便一个个叠好,派人提前送往了锦宁宫。
那些手帕,就藏在今天下午她出门前,把薛除浊塞进去的那个衣柜里。
薛除浊看见那些手帕,会不会知道,其实她一直没有放下他?
他会不会有一丝丝动容,不再装不认识她,愿意尝试原谅她?
厉栀手心出满了汗,她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抛弃了薛听澜,独自朝锦宁宫跑去。
“喂!你中邪了?突然跑那么快做什么!”薛听澜着急的问。
厉栀现在对谁都有好脸色,她朝薛听澜摆摆手:“我不怕了,你先回家,明日....不!后日见!”
或许现在薛除浊还在她的寝殿等她回家。
明日她要用一天的时间来和薛除浊讲这些年,与当时她不可言说的苦衷。
厉栀兴奋的来到自己锦宁宫的东暖阁,阁内,灯火通明。
薛除浊果然在里面。
厉栀兴奋的踹开门,大喊:“抱歉,让你久等....”
眼前的一幕,让厉栀所有的话都凝在喉咙中,心中才升起的暖洋洋的热意,也在同一刻如坠冰窖。
屋里除了哭哭啼啼的达理,没有其他人。
达理的身前,是被活生生破碎的柜子,与散落一地,如花般绽开的,厉栀侥幸想用来与薛除浊解释的手帕。
那些手帕不约而同有一个特点,便是,全部被锋利的匕首,暴力的刺成了碎片。
*
幼时。
在薛除浊记事那一年,母亲就缩在冷清的宫殿里,缝缝补补着一块又一块手帕。
她不分白昼,希望能用这么可笑的方式表明,自己爱父皇,不求名利,对父皇死心塌地。
可是,真心一旦给多了,就变得廉价了。
母后沉迷于将心意与憧憬缝进手帕,她没有发现,不管她缝多少年,父皇也从未待见过她。
她得到的,只有缝瞎了的一只眼睛,痉挛到抬不起针线的手,与逐渐消瘦变老的脸庞,和永远逃不出的冷宫。
所以,薛除浊从小就知道,真心是最恐怖的东西,什么也换不到。
只会带来无尽的痛苦与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