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像在逗狗一般玩味,厉栀向来就是这样,只要讨她高兴了,她就会夸她与达理,说她们真是个好孩子,像哄傻子一样之类的话。
简直恶心透顶!
知书感受到厉栀的手在脸颊上抚摸,看见意料之外出现在她脸上的笑容时,有些气急败坏的躲开了她的手。
这样的后果,就是被厉栀扇了一巴掌。
她换了一边达理没打过的,虽然厉栀现在力气不大,这一巴掌很轻,但是知书受到的侮辱却倍增。
紧接着头皮一疼,头发被人凶狠的扯着,强迫拉起,与厉栀对视。
撞进那空洞的双眼,知书又见她唇角带笑道:“我供你吃供你喝,养你这么久,你不仅不感恩戴德,还去吃别人给的杂事,对别人摇尾巴。”
“你应该知道,背叛主人的狗,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你临死前,还有什么遗言吗。”
头皮与脸上的疼痛,和厉栀威胁生命的话语让知书的心理防线不断崩塌,眼泪从她眼中流出,她壮着胆子道:“你终于承认了!你一直把我和达理当做你的狗!口口声声说我们一同长大,把我们当姐妹,实则一直把我们当狗看待!要杀就杀,要剐就剐!”
厉栀嘲笑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心情好时给你几块狗骨头吃,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人了,还想弑主?”
“你们从五岁开始跟着我,换句话说,你有用时就当了我的奴婢,或许生来就是这种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不服气,如此接受不了呢?”
“我才不是生来就是奴婢!!”知书红着眼睛,手指蜷缩,握紧拳头,“我本来就和你一样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如果不是你们在我遇难时把我捡回去,我的家人就能够找到我,我就可以回家!”
“都怪你们...都怪你们这些伪善的人!”
知书像疯了一样,思绪放飞,充满了怨恨。
接下来,不用等厉栀继续说话,知书便哭哭啼啼道:“我才不是奴婢这种低贱的身份,我的血液里流淌的是富甲一方的家族的血液!如果不是因为小时候和弟弟随着父母亲一起外出游玩,不慎遭遇山匪掳劫,才不会被你们当成难民收留!”
她将怨气尽数发泄在厉栀身上,“我和弟弟在爹娘的保护下辛辛苦苦逃了出来,却在逃亡途中又不小心和他走散...如果你们晚来一些时日,我就可以知道爹娘没有死,他们一直在寻找我和我弟弟!如果我继续在那个村里等的话,就可以和弟弟一样被爹娘找回去,可以有自己的家!不用当一辈子奴婢!”
厉栀站起身,对她说的事提不起兴趣,她根本不想知道知书什么时候怨恨她,为什么怨恨她。
因为很无聊。
一切都无聊极了。
她站起身,走向大开的房门,挑眉敷衍的道:“你想多了吧?”
“当时你饿成了瘦死鬼,如果不是我大发善心让爹娘收留你做奴婢,你已经死了。”
知书强硬的反抗,她根本没注意到厉栀冷淡的将门上锁:“才不会!你们带我走的第二日我爹娘就找过来了!”
厉栀面无表情的说:“哦,那你知道你爹娘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去?”
知书眼中满是懊悔和怨恨:“我偷偷回去过,他们....嫌弃我成了奴婢,有了奴契,所以不肯认我为女儿。”
厉栀嘲笑的回到她身边,身子有些站不稳,扶住了椅子:“所以你认为,我们并不是救了你,而是抢走了你当大小姐的命?”
“难道不是吗!”知书据理力争,“是你们夺走了我的一切!”
厉栀觉得,对达理用“白眼狼”这三个字都是在侮辱这个词汇。
不过没关系了。
她只当死人在说话。
“讲完了?”厉栀抓紧椅子,朝知书走近一步。
达理发泄完后才发觉屋里暗了一分,她这才想起来厉栀问她遗言的事情。阴冷的空气逐渐包围她,她呼吸越来越重。腿脚也软的站不起来。
知书一愣,看向自己跪着的双腿。
好像是下意识的习惯,当奴婢太久了,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就跪下去了。
可是她现在不用跪着。
知书往后一坐,话语因厉栀拽着椅子而暴起青筋的手而颤抖,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你...你不可以杀了我。”
厉栀笑着没有说话,表情仿佛在说:那我试试看。
知书捂住自己的肚子,她撕扯着嗓子说:“我怀了你哥哥的孩子!!!”
厉栀瞳孔有一瞬间颤抖,知书终于看见她脸上那令人讨厌的笑容降了下去。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厉初昕的话:“你不是怀孕了吗?把这件事一起告诉她,她会更加受不了的,说不定气急攻心,就这么死了。”
知书看见厉栀握着椅子的手在颤抖,下颚处绷紧——这是她生气的表现。
她惊恐又庆幸的说:“我本来不打算和你说这件事,可谁叫你想杀我!”
“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找太医查!你也可以去问问厉永辞,他近日天天留宿在我房中!不...其实是在他出征前,我就已经被他要了身子!”
看到厉栀身上的杀气消失,知书越讲越兴奋。
恐惧吧,厉栀。
也让我看看你因我这个对着你跪了半辈子的人而害怕的样子!
厉栀越来越重的气息和站不稳的脚步成了知书的兴奋剂,她接着道:“厉永辞答应过我,如果我怀了厉家的种,就让我生下来!他会纳我为第一个小妾!”
“他爱我,我怀了他的孩子,所以厉栀你不能杀我!”
这是知书第一次喊出厉栀的全名,她终于有了这个勇气。
眼见厉栀轻咳一声,吐出一口浊血,脸色白的吓人,知书这才跌跌撞撞的起身。
被一个奴婢玷污了自己风光霁月的哥哥,一定不好受吧。
不好受就对了。
她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忍了下来,不打算和将死之人计较。
知书努力直着腰板,朝她行了个礼道:“这是奴婢最后一次自称奴婢,以后,你我之间,就要改口了。”
想到往日一直压自己一身的主子成了自己的小姑子,以后还要喊自己大嫂,知书就觉得大快人心!
她的脊背更加挺直,转身,朝大门走去。
在手即将碰到门扉时,厉栀终于颤着声音开了口:“这件事情,我哥知道么。”
其实知书很早就想告诉厉永辞了,只是厉初昕一直不让,说要等到好时机。
如今这个好时机显然已经到了。
知书的手攀上门扉:“我会亲口告诉他的。”
房门被打开一道缝隙,知书想到地上那滩浊血,想着太医说厉栀若情绪再被收刺激的话,可能会命不久矣,影响神智。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回头道:“放心,我会向厉初昕求情,让她留你一个....”
全尸两个字还未说出口,知书就见厉栀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扬起一直扶着的椅子,朝她的头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