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西贡郊野,一处被茂密榕树和废弃农场建筑包围的偏僻院落。高墙电网,摄像头无声转动,门口挂着“慈心儿童福利院”的褪色牌子,与周围的荒凉格格不入。这里,便是龙叔名下诸多“慈善”产业中,最不为人知、也最黑暗的一处。
夜色如墨,细雨无声地滋润着大地,也掩盖了大多数声响。一道纤细瘦削的身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湿滑冰冷的高墙阴影移动。魅影脸色依旧苍白,头上的纱布渗着淡淡的血丝,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肋部和腹部的剧痛——那是爆炸和撞击留下的纪念品。但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驱散了肉体的痛苦和极度的疲惫。
判官通过骨传导通讯传来的信息如同烙铁烫在他的脑海:周锐妻女被挟持,龙叔以童兵相胁。仅仅是“童兵”这两个字,就足以点燃他所有的怒火和决心。他必须亲眼确认,必须拿到证据!这不仅是为了救周锐的家人,更是为了那些被卷入无尽黑暗的、无辜的孩子。
警方医院的看守对他这个“重伤员”并不严密,更何况,他是魅影。利用护士交接班的短暂间隙,干扰了一个角落的监控探头循环播放旧画面,再用一根偷藏起来的回形针巧妙拨开病房窗户的老式插销,对他而言并非难事。他溜出医院,如同水滴融入大雨,靠着对城市监控网络的短暂入侵和本能般的潜行技巧,避开了所有视线,根据判官提供的模糊坐标,找到了这里。
高墙和电网能拦住普通人,却拦不住他。找到一处监控死角和电网因潮湿天气偶尔跳闸的微弱规律,他用自制的简陋钩锁和绝缘材料,如同幽灵般翻入了院内。
院子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大,几栋老旧的楼房矗立在黑暗中,只有最深处一栋平房亮着微弱的灯光,那里传来一种奇怪的、压抑的、仿佛野兽低吼般的噪音,夹杂着某种规律的、冰冷的电子音。
魅影的心沉了下去。他屏住呼吸,如同影子般穿过荒草丛生的庭院,靠近那栋亮灯的建筑。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变质蛋白质的味道从通风口飘出,令人作呕。
窗户都被从内部封死或贴了磨砂膜。魅影绕到建筑后方,找到一处排气扇的格栅,格栅锈蚀严重,有细微的松动。他忍住剧痛,用尽技巧,无声地撬开一道缝隙,将一枚火柴头大小的无线窥镜探了进去。
窥镜传回的实时画面,瞬间让魅影的血液冻结成了冰!
那根本不是什么儿童福利院的宿舍,而是一个冰冷、简陋、如同屠宰场般的训练室!
水泥地面沾满暗红色的污渍。墙壁上布满抓痕和弹孔。几个巨大的铁笼子里,关着的不是动物,而是十几个眼神空洞、面色麻木的孩子!他们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可能只有五六岁,穿着统一的、肮脏的灰色制服,如同待宰的羔羊。
而在训练室中央,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瘦骨嶙峋的男孩,正被一个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的研究员粗暴地按住手臂,注射进一管泛着诡异幽蓝色荧光的液体。
“第七号实验体,注射‘血珊瑚-7’适应株,剂量0.5标准单位。”研究员冷冰冰地记录着。
几乎在注射完成的瞬间,男孩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痛苦的尖叫,眼球瞬间布满血丝,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在他皮肤下暴凸出来!
旁边的铁笼里,被放入了一条饥饿的、龇着獠牙的成年野狗!
那男孩停止抽搐,猛地抬起头,看向野狗的眼神中,只剩下纯粹的、狂暴的、野兽般的杀戮欲望!他嘶吼着,如同炮弹般冲了过去,速度远超常人!
接下来的场面,成为了魅影此生无法摆脱的噩梦。
那男孩用远超其体型的力量和匪夷所思的敏捷,徒手与野狗搏杀!他的手指如同铁钩,撕扯着野狗的皮毛,他的牙齿狠狠咬向野狗的喉咙!没有技巧,没有恐惧,只有最原始、最血腥的破坏本能!野狗的哀嚎和男孩非人的嘶吼交织在一起,鲜血和碎肉飞溅,染红了冰冷的水泥地。
不过短短几十秒,那条凶猛的野狗竟被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硬生生撕碎!男孩站在血泊和残肢中,浑身浴血,兀自发出低沉的、满足般的咆哮,眼中幽蓝的光芒尚未褪去。
魅影胃里翻江倒海,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吐出来或发出声音。极致的愤怒和恶心让他浑身颤抖。这根本不是训练,这是制造怪物!是把活生生的孩子,变成毫无人性的杀戮机器!“血珊瑚-7”?这就是控制周锐、制造童兵的药物?!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训练室角落的一个大型立式冷柜。冷柜门上贴着标签:“S-7 适应株(实验级) - 极度危险 - 死亡率100%”。
死亡率百分之百?!魅影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龙叔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些孩子的死活!他们只需要这些孩子在短暂的生命里爆发出最强的攻击性,成为一次性的武器!
必须拍下来!必须留下证据!
魅影强忍着生理和心理的极度不适,调整窥镜角度,将训练场的惨状、那个冷柜、以及里面研究员冷漠的记录过程,全部清晰地拍摄下来,数据实时加密传回他藏在医院病床下的微型存储节点。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拍摄时——
一只冰冷的大手,无声无息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魅影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回头!
周锐!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那双曾经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充满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恐惧,有无法言喻的痛苦,还有一丝……哀求?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九龙拳场吗?难道判官和铁壁……
周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对着魅影,极其缓慢而又沉重地摇了摇头。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看口型是:“走……快走……”
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魅影,里面没有威胁,没有敌意,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绝望和焦急。他似乎想用眼神告诉魅影,这里远比他看到的更危险,再不走,就永远走不了了!
就在这时,训练室内,那个刚刚完成“表演”的男孩,似乎嗅到了生人的气息,猛地转过头,那双残留着幽蓝光芒的、非人的眼睛,穿透排气扇的缝隙,死死锁定了外面的魅影和周锐!
男孩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嘶吼,猛地朝着墙壁冲来!
砰!
坚固的水泥墙被他撞得微微一震!
“怎么回事?!”里面的研究员警惕地抬起头。
周锐脸色剧变,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痛苦。他猛地一掌切在魅影的后颈,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足以让人瞬间昏迷却不造成严重伤害!
在魅影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最后看到的,是周锐猛地转身,抽出那把改装军刺,不是刺向他,而是迎向了训练室门口冲出来的、更多眼中泛着幽蓝光芒的“童兵”身影!以及周锐那压抑到极致、仿佛濒死野兽般的低吼:
“滚回去!目标是我!”
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福利院!
枪声、咆哮声、混乱的脚步声骤然爆发!
昏迷前,魅影模糊地感觉到,自己被一只有力而颤抖的手臂猛地拽起,粗暴地塞进了旁边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箱深处,厚重的盖子被狠狠盖上。
最后落入他耳中的,是周锐那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在雨中飘忽远去的嘶吼,带着血,带着泪,带着无尽的悲凉:
“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