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灌入夜莺的口鼻,带着咸腥和死亡的气息。世界在瞬间变得模糊而喧嚣,只剩下水流冲击耳膜的轰鸣。左臂的剧痛被刺骨的寒冷暂时麻痹,但求生的本能和对那个箱子的执念,如同燃烧的火种,支撑着她残存的意识。她猛地睁开眼,浑浊的海水中,那个银白色的、印着妖异血珊瑚标志的密码箱,正随着小艇倾覆的涡流,在她前方几米处翻滚、下沉!
不能让它消失!绝不能!
夜莺奋力蹬水,受伤的左臂如同灌铅般沉重,每一次划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海水如同无数钢针,刺穿着她的皮肤,带走她仅存的热量。肺部因缺氧而灼痛,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但她死死盯着那个翻滚的箱子,如同扑火的飞蛾,拼命地向前够去!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的金属箱体!就在她试图将其抓住的瞬间!
“哗啦——!”
一个巨大的浪头猛地砸下!狂暴的水流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地将夜莺和箱子一起卷向更深、更汹涌的暗流!箱子脱手而出,再次被浑浊的怒涛吞没!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夜莺的心。完了…
就在这时!
“夜莺!”一声如同闷雷般的咆哮穿透了水流的轰鸣!一个庞大而熟悉的身影,如同愤怒的海神,猛地破开水面,出现在她面前!
是铁壁!
他在小艇回正的瞬间就看到了夜莺落水扑向箱子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就跳了下来!冰冷的海水对他强悍的体魄似乎影响稍小,他巨大的手臂如同船桨般划开波浪,瞬间就冲到夜莺身边,一把抓住了她下沉的手臂!
“箱子…”夜莺呛着水,虚弱地指向箱子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不甘。
铁壁顺着她的指向望去,浑浊的海水中,只看到翻涌的泡沫和漂浮的杂物,哪里还有箱子的影子?他瞳孔一缩,明白那东西的重要性。但他更清楚,此刻最重要的是人!他低吼一声:“先上去!”不由分说,用蛮力将几乎虚脱的夜莺猛地拽向水面!
“哗啦!”
两人破水而出,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鞭抽打在脸上,带来短暂的清醒。白色快艇已经逼近到不足百米!艇上的人显然也看到了铁壁拽着夜莺浮出水面,数支自动武器的枪口瞬间调转!
“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地切割着他们周围的海面!水花四溅,子弹入水的“啾啾”声如同催命符!
铁壁怒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猛地向下一沉,将夜莺完全护在身下,同时用后背硬抗着子弹激起的狂暴水流冲击!几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皮和肩膀飞过,带起灼热的刺痛感!他如同一面移动的盾牌,拽着夜莺,朝着小艇的方向奋力游去!
小艇上,鬼手和幸存的平民惊恐地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鬼手拔出手枪,朝着白色快艇的方向徒劳地射击,试图干扰对方的火力。但手枪的射程和威力,在自动武器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抓住!”铁壁终于游到小艇边,用尽全身力气,先将夜莺猛地托起推向艇沿!
艇上的人手忙脚乱地抓住夜莺冰冷的手臂和战术服,七手八脚地将她往艇内拖拽。夜莺全身瘫软,左臂剧痛钻心,冰冷和窒息感让她几乎失去意识,但她被拖上艇的瞬间,目光本能地扫过艇内混乱的人群——判官还在昏睡;而阿米娜…那个发烧的非洲小女孩,正蜷缩在艇尾角落,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但她那双因高烧而异常明亮的大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夜莺,眼神中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张?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夜莺的心猛地一跳。一种极其微妙的、近乎直觉的感应在她疲惫混乱的脑海中闪过。阿米娜的目光…为什么一直追随着她?为什么带着那种紧张?
就在这时!
“噗通!”
铁壁巨大的身躯也爬上了小艇,带起大量冰冷的海水。他刚一上艇,就猛地扑到艇尾,抓起仅剩的另一支自动步枪(之前从守卫尸体上捡的),朝着已经逼近到几十米外的白色快艇疯狂扫射!
“哒哒哒哒——!”
枪口喷吐出长长的火舌,暂时压制住了对方的火力点!
“鬼手!方向!”铁壁一边换弹匣一边嘶吼。
“东北偏东!保持航向!信天翁…还有6海里!”鬼手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白色快艇近在咫尺,6海里如同天堑!
白色快艇显然被铁壁的扫射激怒,同时也失去了耐心。他们似乎放弃了寻找丢失的箱子,决定直接毁灭目标!艇首,那具反器材狙击步枪再次被架起!粗大的枪口在雨幕中散发着致命的寒光,这一次,它稳稳地锁定了小艇最脆弱、承载着最多人的艇身中部!
被那种武器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夜莺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左臂的剧痛和冰冷让她动弹不得。鬼手面无人色。铁壁怒吼着再次举枪,却知道这不过是螳臂当车!艇内的平民发出绝望的哭嚎!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刻!
“嗡——”
战术平板那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震动提示音,如同黑暗中的烛火,再次响起!屏幕上的鹰隼LoGo疯狂闪烁!
鹰眼: 目标:敌快艇导航系统(民用级加密)。
路径:伪造GpS坐标 -> 注入虚假海图障碍物(坐标:Nxx°xx wxx°xx - 虚构礁石区) -> 触发自动规避协议!
执行倒计时:2秒!
信息弹出的瞬间!
白色快艇驾驶舱内,原本清晰的导航屏幕上,代表前方安全航道的绿色区域,突然在距离小艇不到一百米的海域,凭空出现了一大片刺眼的红色“礁石区”警告!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响起!
快艇的驾驶员脸色大变!在高速航行中遭遇“礁石区”,强行冲过去无异于自杀!他几乎是本能地猛打方向舵,同时狠狠压下引擎减速杆!
疾驰的快艇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拽了一下,船头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猛地向左甩出一个惊人的角度!艇身剧烈倾斜,激起的浪墙高达数米!那个正准备扣下反器材步枪扳机的狙击手猝不及防,身体被巨大的离心力狠狠甩飞出去,手中的致命武器脱手而出,掉进了汹涌的大海!快艇上顿时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和惊叫!
小艇上的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那艘致命的白色快艇,如同喝醉了酒般,在距离他们仅仅几十米的海面上,划出一个巨大的、完全偏离目标的弧线,朝着错误的“礁石区”方向狼狈地规避而去!
“是鹰眼!他干扰了他们的导航!”鬼手狂喜地喊道,声音因激动而变调。
铁壁也愣住了,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吼:“好小子!干得漂亮!”
压力骤减!铁壁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再次抡起船桨,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驱动小艇朝着信天翁坐标点奋力冲刺!希望,从未如此接近!
夜莺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海水,冰冷的感觉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左臂钻心的剧痛和深深的疲惫。她靠在剧烈摇晃的艇舷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角落里的阿米娜。
小女孩依旧蜷缩着,紧紧抱着那个破旧的布娃娃。在刚才的混乱和鹰眼制造的奇迹中,她似乎悄悄移动了一下位置,将整个后背都贴在了艇舷内侧一个微微凸起的、用于固定救生圈的塑料支架后面。她的头埋得很低,身体因为寒冷(还是别的?)而抖得更厉害了。
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引起了夜莺的注意——阿米娜那只没有抱着娃娃的手,正死死地按着自己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鼓鼓囊囊的橙色儿童救生衣的下摆。那救生衣的厚度…似乎不太对劲?尤其是在下腹部的位置,鼓起的形状有些…方正?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夜莺混乱的脑海!冰冷的海水…翻滚的箱子…阿米娜落水的位置…她被拖上船时阿米娜那紧张而祈求的眼神…还有此刻这死死按着救生衣下摆的动作…
难道…
夜莺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强忍着剧痛,挣扎着向阿米娜的方向挪动了一点,压低声音,用尽可能温和但不容置疑的语气问道:“阿米娜…你冷吗?救生衣…有没有湿透?”
阿米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那双因高烧而异常明亮的大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被看穿秘密的慌乱!她的小手下意识地更加用力地按住了救生衣的下摆,指关节都泛白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地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需要言语了!阿米娜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个装着“血珊瑚-7”的银色密码箱…竟然在这个发烧的小女孩的救生衣里!是她刚才在混乱的海水中,在夜莺和铁壁都没能抓住的瞬间,用孩子特有的灵活和求生本能,悄悄藏在了自己身上!
巨大的震惊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夜莺!她看着阿米娜那惊恐无助、却又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神,看着她因为发烧而通红的小脸,看着她死死护住救生衣下那致命“宝藏”的动作…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深渊的遗毒,没有沉入冰冷的大西洋,而是以这种方式,附着在了这个最无辜也最脆弱的孩子身上!阿米娜…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她只知道那是夜莺姐姐拼命想要的东西,是她们差点付出生命去争夺的东西!她藏起它,或许只是出于一种孩童想要“帮忙”的天真,一种在绝境中抓住“重要物品”的本能!
“夜莺姐…我…”阿米娜看着夜莺震惊而复杂的眼神,似乎想解释什么,但话未出口,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她咳得小脸通红,身体蜷缩成一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似乎连维持清醒都很困难了。
“别怕…没事…阿米娜,你很勇敢…”夜莺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言喻的沉重。她艰难地伸出手,没有去碰那救生衣下致命的秘密,而是轻轻地、极其温柔地,将阿米娜冰冷颤抖的小身体,连同她怀里那个破旧的布娃娃一起,小心翼翼地揽入了自己相对完好的右臂怀中。
冰冷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物传来,阿米娜的身体滚烫,低烧显然在加重。夜莺用身体为她挡住侧面袭来的冰冷海水和寒风,下巴轻轻抵在女孩滚烫的额头上。她的目光越过阿米娜瘦小的肩膀,投向艇外铅灰色的、无边无际的怒海,眼神变得无比幽深复杂。
深渊女王号沉没了,“海王”的追兵暂时被甩开,鹰眼指引的生路就在前方…但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这无声的暗涌,远比北大西洋的狂涛更加致命。致命的“血珊瑚”,此刻正贴在一个随时可能病倒的、懵懂无知的孩子胸口。而她们的目的地——那个代号“信天翁”的坐标点,真的安全吗?第五卷非洲疫区的阴影,已悄然缠绕上了这个小小的救生艇。
冰冷的海风吹过,夜莺抱着阿米娜的手臂,不自觉地收得更紧了些。她低下头,看着怀中女孩因发烧而痛苦蹙起的小眉头,心中一片冰凉。毒火未熄,它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令人心碎的方式,潜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