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实验室厚重的合金气密门，在鬼手利用韩立意识崩溃间隙强行破解的指令下，伴随着沉重的液压泄压声，“嗤”地向内滑开。一股比甬道内更加冰冷、混杂着浓烈消毒水、血腥味和某种生物组织培养液特有甜腥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般窜出，瞬间包裹了判官三人。
判官第一个踏入，手中的“裁决”枪口如同猎鹰般扫过整个空间。头盔射灯的光束刺破昏暗，映照出眼前的景象。
实验室内部空间巨大，如同一个冰冷的金属子宫。墙壁是光滑无缝的合金，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穹顶布满复杂的管道和线缆，如同巨兽的血管神经。中央区域是数个巨大的、浸泡在幽绿色培养液中的透明圆柱形容器，容器内隐约可见扭曲蠕动的、非人形态的生物组织轮廓，在营养液中缓缓沉浮，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生命气息。周围是密集的操作台，屏幕上滚动着瀑布般复杂的生物数据流和基因序列图。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实验室尽头，那个被环形操作台和巨大全息投影屏环绕的神经链接控制区。控制台前，韩立瘫坐在一张特制的悬浮椅上，金丝眼镜歪斜，脸色惨白如纸，太阳穴处连接着神经头盔的接口正冒着细微的电火花。他双手痉挛般地颤抖着，眼神涣散，嘴角残留着白沫，显然还未能从判官那记裹挟着铁壁意志的逆向数据冲击中完全恢复。他的意识如同被风暴蹂躏过的废墟，一片狼藉。
在韩立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深灰色便装、身姿笔挺的身影负手而立，正静静地看着全息屏幕上投射的地堡结构图和那不断闪烁的、代表着判官三人入侵路径的红点。正是李国栋。他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深沉的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棋盘上的推演。
“欢迎来到‘寒渊’的核心，判官。”李国栋缓缓转过身，声音平稳，如同在军区办公室听取汇报，“比预想的…快了一点。韩博士的‘寒渊之眼’，还是没能拦住你们。”他目光扫过瘫在椅上的韩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李国栋。”判官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永冻层深处的寒冰，每一个字都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他手中的“裁决”枪口纹丝不动，牢牢锁定着李国栋的眉心。夜莺和魅影迅速散开，占据有利射击位置，枪口分别指向李国栋和瘫软的韩立。
“为了陈铁柱。”判官补充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刺向李国栋。
李国栋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陈铁柱？那个莽夫？”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惋惜，“他太直，太硬，不懂得变通，更不懂得…敬畏力量。他挡了路，仅此而已。他的牺牲，为更伟大的蓝图铺就了基石。你应该感谢他，判官，没有他在戈壁和冰原上燃烧自己，你们到不了这里，也看不到…新世界的曙光。”
“曙光？”夜莺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讥讽，“用‘燧石’点燃战火？用‘龙脊’制造屠杀？用这些…”她厌恶地瞥了一眼培养罐中扭曲的生物组织，“…怪物？这就是你背叛国家、投靠暗网议会换来的曙光？”
“背叛？”李国栋仿佛听到了更可笑的事情，他的眼神锐利起来，带着一种狂热的偏执，“不！是进化！是超越！这个腐朽的、被条条框框束缚的旧世界，配不上真正的力量！暗网议会…普罗米修斯…他们掌握着开启未来的钥匙！而我，只是选择了站在未来的一边！‘燧石’和‘龙脊’只是开始！在这里…”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实验室，“…我们解析生命，重塑规则！我们将成为新秩序的缔造者！你们，不过是旧时代最后的…尘埃！”
他的话音未落，瘫在椅子上的韩立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抽搐着，涣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和巨大的恐惧，他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指向李国栋，声音嘶哑断续：“他…他才是…钥匙…‘燧石’…不在…数据库…在…在我…”
“闭嘴！废物！”李国栋脸色陡然一沉，厉声呵斥！同时，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隐蔽地按下了袖口的一个按钮！
“嗡——！”
整个实验室的警报灯瞬间由黄转红！刺耳的蜂鸣撕裂空气！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广播中响起：
“最高权限指令确认！自毁协议‘诸神黄昏’启动！倒计时：十分钟！重复！自毁协议启动！倒计时：十分钟！”
“你疯了！”夜莺惊呼！十分钟！地堡自毁，意味着这里的一切，包括他们，都将被深埋于万载冰层之下，粉身碎骨！
“疯？”李国栋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而快意的笑容，“不，这是最后的净化！带着你们的愤怒和所谓的正义，和这个旧世界的残渣一起，为我的新世界殉葬吧！至于‘燧石’…”他看了一眼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韩立，眼神冰冷如刀，“…它会以另一种方式，在灰烬中重生！”
李国栋说完，身体猛地向后一退！他身后的合金墙壁无声地滑开一道暗门！他毫不犹豫地闪身而入！暗门瞬间闭合！速度快得惊人！
“别想跑！”判官手中的“裁决”几乎在李国栋后退的同时喷出火焰！
“砰！轰——！”
高爆弹狠狠轰在刚刚闭合的暗门上！厚重的合金门被炸得向内凹陷，火星四溅！但未能击穿！门上亮起刺眼的能量护盾光芒！
“该死！高强度应急通道！”判官眼神一厉！李国栋早有准备！
“追！”判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冲向那扇被炸变形的暗门！李国栋是核心目标，是铁壁血仇的根源！绝不能让他逃脱！
“判官！韩立！”夜莺急呼！自毁倒计时在疯狂跳动！韩立刚才的话明显指向“燧石”的真实下落！如果李国栋带着“燧石”跑了，铁壁和之前所有的牺牲都将失去意义！
判官的脚步猛地顿住！冰冷的决断在瞬间完成！他头也不回地命令：“夜莺！魅影！拿下韩立！拿到‘燧石’！鬼手！给我追踪李国栋的逃生路线！他跑不了！”
话音未落，判官的身影已如同离弦之箭，冲向暗门旁边一处布满管道的墙壁！他手中的战术匕首闪电般插入管道缝隙，暴力撬开一个维修通道入口，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他要抄近路，堵截李国栋！
实验室里，只剩下夜莺、魅影，和瘫在椅子上、因自毁倒计时和恐惧而濒临崩溃的韩立。
“滋啦——！”
数道致命的能量射线从天花板的自动防御炮台中射出，封锁了她们靠近韩立的路径！
“没时间了！”夜莺低吼，手中的精准步枪快速点射，将几个炮台传感器打爆！同时将一枚强力震撼弹精准地抛向韩立控制台区域！
“砰！”
强光和爆鸣瞬间席卷！瘫软的韩立被震得从椅子上翻滚下来，发出痛苦的呻吟。
魅影如同鬼魅般，在震撼弹爆开的瞬间，利用强光和声波掩护，压低身体，以惊人的速度穿过防御火力的间隙，扑到韩立身边！
“钥匙！‘燧石’在哪？！”魅影的陶瓷匕首如同毒蛇般抵在韩立的咽喉，猫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韩立被匕首的冰冷刺激得一个激灵，涣散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微微聚焦。他颤抖的手指，没有指向任何设备或保险柜，而是…指向了自己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在…在我…身体里…”韩立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疯狂，嘴角溢出混合着血沫的白沫，“李国栋…他…他改造了我…‘燧石’…微型化…植入…心脏…与生命体征…绑定…取出…我死…芯片…自毁…”
魅影的瞳孔骤然收缩！难怪！难怪戈壁的诱饵如此逼真！难怪李国栋能放心将韩立留在这里！真正的“燧石”，竟然被微型化后，植入了韩立的心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这是一个死局！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夜莺也听到了，脸色煞白。要在十分钟内，从一个活人的心脏里取出微型芯片，还要保证芯片不自毁，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不止…”韩立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眼神中透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诡异光芒，“意识…我的意识…备份了…在‘寒渊’核心…普罗米修斯…会复活我…新世界…有我的位置…你们…完了…”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生命体征在迅速流逝。
“鬼手！验证！”魅影厉声问道，手中的匕首微微用力，一丝鲜血从韩立脖颈渗出。
“生命体征信号…异常…芯片能量源…确认…位于胸腔…与心脏生物电场高度耦合…”鬼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绝望，“自毁逻辑…成立…强行取出…触发概率…99%…除非…除非能在取出瞬间，完美模拟维持他的生命体征和生物电场…”
夜莺看着韩立胸口那微弱的起伏，看着魅影眼中冰冷的决绝，又看了看实验室屏幕上那刺目跳动的自毁倒计时：07:45…07:44…
冰冷的绝望如同冰渊的寒气，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铁壁的牺牲，判官的追击，所有人的希望…都压在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上。
魅影的目光从韩立濒死的脸上移开，看向夜莺。猫眼中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如同手术刀般锐利。她缓缓收回了抵在韩立咽喉的匕首。
“夜莺，”魅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准备手术。现在。”
夜莺猛地抬头，看着魅影的眼睛，瞬间明白了她的决断。那是在冰库中面对屠夫枪口也不曾动摇的眼神。没有时间犹豫了。
“好！”夜莺的回答斩钉截铁！她猛地卸下自己的战术背包，以最快的速度摊开微型野战手术器械包！手术刀、止血钳、生物电场模拟器、便携式体外循环机、强心剂…一件件冰冷的器械在幽暗的红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光泽。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杂念和巨大的压力，眼神瞬间进入绝对的专注状态，如同精密的手术机器。
“按住他！”夜莺命令道，同时将一支高浓度的强效麻醉剂和心脏兴奋剂混合注射剂扎入韩立颈部动脉！
韩立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随即瘫软下去，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和心跳。
魅影死死按住韩立的肩膀和双腿，力量大得指关节发白。她看着夜莺手中的手术刀，在警报红光的映照下，划向韩立毫无保护的胸膛。冰冷的刀锋切开皮肤、肌肉…时间，在滴答的自毁倒计时和这场与死神赛跑的心脏手术中，被无限拉长、凝固。实验室深处培养罐中那些扭曲的生物组织，在幽绿的营养液里无声地蠕动着，如同深渊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