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山的寒风如同剃刀,刮过凌风裸露在面罩外的皮肤。他匍匐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身体紧贴着一块被冰雪覆盖的巨大页岩,像一块冻结的岩石。下方数百米处,那座如同巨兽遗骸般的废弃气象研究所,在惨淡的月光下显露出狰狞的轮廓。巨大的抛物面天线骨架扭曲变形,指向墨黑的苍穹。主建筑由厚重的混凝土浇筑,布满裂纹的窗户如同空洞的眼窝,透出死寂。研究所背靠近乎垂直的冰崖,前方则是相对平缓、但被议会改造得布满死亡陷阱的雪坡。
“鬼手,状态。”凌风的声音透过骨传导耳机传出,在呼啸的风声中几不可闻。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测距仪,透过高倍率雪地望远镜,扫视着研究所外围。
【鬼手】外围动态扫描完成!妈的,议会把这破地方改造成刺猬了!
- 热成像显示:地表巡逻小队x2(4人制),装备热成像步枪,巡逻路线交叉覆盖无绝对死角,间隔47秒盲区消失!
- 自动防御:雪下埋设震动感应地雷阵列!密度…丧心病狂!红外激光绊索网!覆盖所有非巡逻路径!
- 电子屏障:研究所外围300米半径,强电磁干扰场!所有无线信号失效!还有…妈的!检测到高强度定向微波发射源!藏在主天线基座里!靠近会被瞬间加热烤熟!
- 主入口:三重合金气闸门!动态密码+掌纹+虹膜(确认:莱因哈特专属)!
- 备用入口:未发现!建筑结构图显示只有主入口和…顶部的紧急疏散平台(直通悬崖)!但那平台…悬在几百米冰崖上!风速突变点至少五次!
47秒盲区消失…微波烤炉…冰崖平台…莱因哈特果然把这里打造成了龟壳中的龟壳!强攻是自杀!
“深渊那边?”凌风的声音更沉。时间每流逝一秒,夜莺在“深渊”安全屋被强制唤醒的痛苦就多一分。
【鬼手】‘深渊’结构图搞到了!湖底堡垒!三层复合装甲!核心囚禁室在湖面下40米!唯一通道是中央升降井!守卫…天!不是人!是四个‘守夜人’!型号未知!比丛林遇到的更高级!信号特征…极度危险!
但!重点来了!判官!还记得‘深渊之眼’日志吗?它标记你和夜莺是‘钥匙胚体-7’,还检测到你们的神经波动在‘深渊之眼’被部分激活时发生了‘异常共鸣’!我他妈挖穿了议会一个尘封的次级数据库!找到了关于‘钥匙胚体’的只言片语!
鬼手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得尖锐:
【鬼手】议会内部代号:‘双子星’计划(project castor)!理论核心:利用特定‘残次品胚胎’(尤其是因不稳定而展现出异常神经可塑性的个体)之间可能存在的量子级神经纠缠效应,将其神经波动调制成互补的‘活体密钥’!用来开启…‘深渊之眼’指向的终极目标!你和夜莺…就是被选中的‘双子星’!议会要强行同步你们的脑波,完成那把该死的‘钥匙’!
量子纠缠?!活体密钥?!议会要把他和夜莺的脑波强行同步,当成开启未知之门的工具?!
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席卷凌风全身!这比任何物理陷阱都更加诡异和恐怖!
【鬼手】更糟的是!我在分析你和夜莺之前行动残留的生物电磁场数据时…发现了一个恐怖的吻合点!当你在‘守护者之库’触发‘深渊之眼’部分激活时,远在苏黎世湖底的夜莺,她的脑电波在同一毫秒出现了完全同步的异常尖峰!共鸣频率…18.5hz!议会可能已经掌握了强制诱发并稳定这种共鸣的技术!他们在‘深渊’对夜莺做的…就是强行将她调整到那个特定频率,等着你这边触发‘深渊之眼’门户,完成最后的‘配对开锁’!
18.5hz!共鸣频率!议会正在对夜莺进行非人的神经调制,等待他自投罗网,完成这场邪恶的“钥匙配对”仪式!
凌风的目光死死锁定下方研究所主建筑顶部那个悬在冰崖之上的紧急疏散平台。狂风卷起雪沫,如同白色的恶灵在平台边缘嘶吼。那是唯一的物理入口,也是议会防御最薄弱、但自然环境最致命的地方!
“鬼手,计算冰崖攀爬路线。精确风速、落脚点、耗能。”凌风的声音冰冷如铁,没有丝毫退缩。夜莺在深渊里承受着非人的折磨,他别无选择。
【鬼手】你疯了?!垂直冰壁!落差280米!平均坡度85°!风速监测显示:七次突变!最大阵风12级!落脚点…全是冰挂和风化岩!一个失误就是粉身碎骨!耗能预估…5200大卡!你现在的状态…不可能!
【凌风】计算!
【鬼手】…妈的!路线生成!已同步到你战术平板的离线导航!但判官…成功率低于5%!而且…就算你爬上去,怎么突破平台入口?那里肯定有感应器!
凌风没有回答。他从雪地伪装斗篷下,缓缓抽出了那把从“时光回廊”带出的、镶嵌着闭锁之眼符号的古董燧发枪——“鹞鹰之眼”。冰冷的金属枪身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枪柄底部的接缝处,那道曾经被议会激活的细微痕迹,仿佛还残留着微弱的能量悸动。
物理密钥…议会最古老、最核心的认证方式!这或许是他唯一的通行证!
“守夜人”巡逻小队的身影在雪坡下方交叉而过,短暂的47秒盲区再次出现!
就是现在!
凌风如同从雪中暴起的雪豹,身体压到最低,朝着冰崖底部疾冲!厚厚的积雪极大地阻碍了速度,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肋下的伤口在剧烈奔跑下传来钻心的疼痛,肺部如同被冰渣填满!但他眼中只有那面在月光下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巨大冰壁!
冲到崖底,没有丝毫停顿!他甩掉碍事的雪地斗篷,将“鹞鹰之眼”插进后腰,双手瞬间戴上带有冰爪的特种攀爬手套!双脚的靴底也弹出锋利的合金冰爪!
嗤!嗤!
冰爪狠狠凿进冰壁!凌风的身体如同壁虎般紧贴冰冷的崖壁,开始沿着鬼手规划的、标注着七次风速突变点的致命路线,向上攀爬!
风!成了最致命的敌人!每一次风速突变都如同无形的巨锤!在90米高度,一股猛烈的横风毫无征兆地撞来!凌风的身体瞬间被吹得向外荡开!仅靠左手冰爪死死抠住一道冰缝!右臂肩胛的旧伤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他脱手!冰冷的汗珠瞬间浸透内衬!
“呃!”他闷哼一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右臂爆发出最后的蛮力,冰爪狠狠凿进头顶一块凸起的风化岩!身体险之又险地稳住!
继续!150米…肺部如同风箱般嘶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冰寒刺骨的痛楚!190米…意识开始因缺氧和剧痛而模糊,眼前的冰壁出现重影。他机械地挥动冰爪,依靠着千锤百炼的本能和刻入骨髓的路线图向上挪动。
230米!最后也是最猛烈的一次风速突变点!狂风如同实质的墙壁,带着尖锐的呼啸狠狠撞来!凌风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瞬间被吹离崖壁!仅靠腰间一根早已固定在下方岩钉上的安全绳牵引,在狂风中疯狂摆荡!身体狠狠撞在冰壁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判官!!”耳机里传来鬼手绝望的嘶吼!
凌风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求生的本能和救夜莺的执念爆发出恐怖的力量!他借着摆荡的势头,双腿狠狠蹬在冰壁上,身体如同钟摆般猛地向上荡起!同时,右手冰爪带着全身的重量和惯性,狠狠凿向头顶一块被标注为“关键落脚点”的、被冰雪覆盖的页岩!
咔嚓!
冰爪深深嵌入!岩石发出碎裂的呻吟!凌风的身体终于再次稳定在冰壁上!距离顶部的平台,只剩最后五十米!
耗能早已超过5200大卡!身体如同被掏空,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但他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继续向上!
苏黎世湖底四十米,“深渊”安全屋。
绝对死寂。只有冰冷的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惨白的光线照亮纯白的囚禁室。
夜莺(瑟西)被束缚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她的身体连接着无数电极和输液管线。额头上戴着布满传感器的金属头环,冰冷的触感深入骨髓。金瞳站在旁边的控制台前,那只暗金色的机械义眼和同样诡异的暗金人眼,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脑电波图谱。
屏幕上,原本混乱的波形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强行压制、扭曲,朝着一个特定的、18.5hz的频率艰难地靠拢!每一次频率的强行校正,都如同用烧红的铁钎在夜莺的大脑深处搅动!
“呃…啊——!”夜莺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肤,渗出血丝。她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呜咽。巨大的撕裂感在意识深处肆虐!议会植入的底层指令如同冰冷的毒蛇,疯狂地缠绕、吞噬着她的自我意识,试图将“瑟西”——那个被设定好的、冰冷的杀戮机器人格——彻底释放出来!
“抗拒是徒劳的,瑟西。”金瞳的声音冰冷,带着掌控一切的漠然,“你的神经波动是议会最珍贵的资产。与‘钥匙胚体-7’的共鸣,是完成‘双子星’计划的唯一途径。放弃抵抗,接受你的使命。”
不!我不是瑟西!我是夜莺!
巨大的痛苦和绝望中,夜莺的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呐喊!她死死坚守着意识核心最后一点光亮!那光亮里,有凌风在丛林烈焰中如同战神般的身影,有鬼手喋喋不休的吐槽,有萨沃伊酒店窗外苏黎世湖冰冷的波光…那是属于“夜莺”的记忆!是她作为“人”存在的证明!
突然!就在她意识防线即将崩溃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传来!仿佛遥远的天际,有另一颗心脏与她以相同的频率在疯狂搏动!一股狂暴、不屈、带着焚尽一切意志的熟悉波动,如同跨越千山万水的烈焰,瞬间穿透了议会冰冷的神经牢笼,狠狠撞进了她的意识深处!
是凌风!是判官!
他来了!他在冲击议会的壁垒!他的意志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穿透了量子级别的距离!
这股狂暴而熟悉的意志,如同投入冰湖的熔岩!瞬间在夜莺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炸开!议会强行施加的18.5hz频率压制,在这股来自“双子星”另一半的、同源却充满抗争意志的神经波动冲击下,出现了极其短暂、极其剧烈的紊乱!
嗡——!!!
控制台上刺耳的警报声陡然响起!屏幕上原本被强行压制向18.5hz的脑电波图谱,如同挣脱了锁链的狂龙,猛地爆发出剧烈的、不受控制的尖峰脉冲!频率瞬间冲破了25hz!所有监控仪表指针疯狂跳动!
“什么?!”金瞳脸色剧变!暗金色的双瞳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神经波动共鸣…被外来意志干扰?!强度…超出阈值!强制调制程序过载!立刻注入神经稳定剂!最大剂量!”
冰冷的液体通过输液管强行注入夜莺的血管!更加剧烈的痛苦席卷而来!但这一次,痛苦中却夹杂着一丝奇异的感觉…仿佛那遥远的、狂暴的意志,正隔着无形的量子枷锁,与她共同承受着议会的折磨!一股源自灵魂共鸣的力量,让她摇摇欲坠的自我意识,如同在狂风巨浪中抓住了唯一的锚点!
她猛地睁开眼!那双曾经锐利、后来被恐惧和痛苦占据的眼眸深处,此刻燃烧起一种混合了极致痛苦、不屈意志和…某种奇异连接的冰焰!她死死盯着金瞳,沾满冷汗和泪水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近乎疯狂的、染血的弧度。
“他…来了…”夜莺的声音嘶哑干裂,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力量,“你们的末日…到了。”
阿尔卑斯山冰崖之巅。
凌风如同浴血的修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上了气象研究所顶部那不足十平米的紧急疏散平台!狂风卷着雪粒如同子弹般抽打在身上!他趴在冰冷的金属网格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叶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身体多处被冰棱划破,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冰雪。
成功了!5%的奇迹!
他挣扎着抬起头。平台中央,一扇厚重的、布满冰霜的合金舱门紧闭着。门上没有任何锁孔,只有一个圆形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认证面板。面板中央,赫然是那个不断旋转的闭锁之眼浮雕!
物理认证!就是这里!
凌风用颤抖的手,从后腰拔出那把“鹞鹰之眼”。冰冷的枪身仿佛与他体内沸腾的血液产生了某种共鸣。他将枪柄底部那道细微的接缝,狠狠按向认证面板中央的闭锁之眼!
嗡——!
一股熟悉的能量悸动瞬间从枪柄传来!古董燧发枪核心那颗早已黯淡的幽蓝晶石,在这一刻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光芒沿着枪身古老的沟壑蔓延,如同被唤醒的血管!紧接着,这些光芒如同有生命般,疯狂地注入门上的闭锁之眼符号!
咔哒…咔哒…轰隆隆隆!!!
密集而古老的机械运转声从厚重的舱门内部响起!巨大的合金舱门开始震动!中央那旋转的闭锁之眼浮雕速度骤然加快,内部的幽蓝能量奔腾咆哮!门缝中,刺眼的白光喷射而出!
门…开了!
凌风抓着光芒炽烈的“鹞鹰之眼”,挣扎着站起,一步踏入了门后喷涌而出的白光之中!身影瞬间被吞噬!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通道或房间。
而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圆形空间!空间四壁是光滑如镜的暗银色合金,高达数十米!穹顶如同倒扣的碗,镶嵌着无数细密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晶体,如同宇宙的繁星!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不断旋转的幽蓝光环构成的复杂几何体!它无声地旋转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和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宏伟感!这正是“深渊之眼”的门户!
而在空间下方,靠近边缘的控制台区域,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背对着入口的身影,正惊愕地转过身来!正是莱因哈特博士!
他看到手持“鹞鹰之眼”、浑身浴血如同魔神般闯入的凌风,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瞪大,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狂热?
“判官?!你…你怎么可能…”莱因哈特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调。
凌风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穿透莱因哈特,死死锁定着中央那旋转的“深渊之眼”门户。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正与那门户产生着某种共鸣!而同时,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痛苦的共鸣感,正跨越遥远的空间,从苏黎世湖底传来!是夜莺!她正在经历最后的抗争!
就在这时!
整个“深渊之眼”空间穹顶的幽蓝晶体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整个空间内回荡:
警告!检测到‘钥匙胚体-7’神经波动超频共鸣!
警告!检测到匹配‘双子星’信号源(瑟西-7)神经波动强制同步!
警告!‘深渊之眼’终极门户…启动预载入!
终极认证协议…激活倒计时…
莱因哈特脸上瞬间褪尽血色,随即又被一种疯狂的、病态的狂喜取代:“启动…启动了?!在…在这种不稳定的状态下?!不!还不够完美!但…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猛地扑向控制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疯狂敲击!
凌风眼中凶光爆射!他不再理会莱因哈特,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精神,都如同最狂暴的洪流,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撞向中央那旋转的“深渊之眼”门户!不是去开启!而是去破坏!去干扰!去切断它与夜莺之间那该死的量子枷锁!
“夜莺——!!”凌风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