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简易手术帐篷里那声刺耳的泰语呼喊,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引爆了压抑的混乱。伤员家属的惊叫、护士的慌乱、苏瑾骤然收紧的呼吸——所有声音混合着帐篷外骤然响起的杂乱脚步声和摩托车引擎的咆哮,构成死亡的序曲。
凌风的眼神在声音响起的刹那,已从与苏瑾对视时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波动,彻底冻结为万载寒冰。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左手猛地一撑地面,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贴着冰冷的金属柱瞬间弹起!右臂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仿佛毫无所觉。
“后门!”他低沉的声音像冰锥,砸向苏瑾,不是请求,是命令。
苏瑾的反应同样快得惊人。五年的战地生涯锻造了她钢铁般的神经。她瞬间丢开手中的缝合器械,没有丝毫迟疑,一把拉起旁边吓呆的阿雅护士,另一只手果断地指向帐篷最深处一个用帆布简单遮挡的缝隙:“这边!快!”
凌风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掠出帐篷侧门,没有回头。他冲出的方向,并非苏瑾指的后门,而是旁边一个通往半地下停车库的、光线昏暗的斜坡通道!这是他的选择——将致命的追击引开,远离这个充满无辜伤员的临时避难所。
身后,泰语的叫骂声和拉动枪栓的金属撞击声迅速逼近,如同跗骨之蛆。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就在斜坡上方,车灯刺眼的光柱扫过入口,照亮飞舞的灰尘。
车库内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灰尘味和一种地底空间特有的阴冷潮湿气息。几盏悬挂的应急灯发出昏黄、闪烁不定的光芒,勉强勾勒出堆积的废弃医疗器材、蒙尘的救护车残骸和几个锈迹斑斑的巨大油桶的轮廓。空气凝滞,脚步声和引擎声在空旷的水泥墙壁间回荡,被放大得格外瘆人。
凌风的身影刚一冲入车库,就像一滴水融入了黑暗的海洋,瞬间消失在几排高大的金属货架之后。动作迅捷无声,利用每一处阴影作为掩护。
追击者紧随而至,一共四人,都是“蝰蛇”的精锐打手,脸上带着亡命徒的凶悍和追猎的兴奋。他们呈扇形散开,手中的格洛克手枪在昏暗中反射着幽冷的光,枪口警惕地扫视着这片混乱的钢铁丛林。
“分头找!他跑不了!”为首的光头汉子用泰语低吼。
一个身材矮壮、眼神凶戾的打手端着枪,小心翼翼地靠近一辆侧门敞开的废弃救护车。他探身向车内张望,黑洞洞的车厢里堆满了杂物。
就在他身体前倾、重心前移的刹那!
一道黑影如同从车底阴影中暴起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救护车车头另一侧闪出!正是凌风!他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人类的反应极限,矮壮打手只觉眼前一花,颈侧便传来一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力量!
凌风用的是 Krav maga(以色列格斗术)中最致命的近身杀招之一。左手如铁钳般精准扣住对方持枪手腕向下一压、一拧,瞬间卸力并控制武器指向;同时,右臂闪电般前伸,前臂内侧坚硬如铁的桡骨部位,带着全身冲刺的动能,如同攻城锤般狠狠砸在对方脆弱的喉结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短促而沉闷的骨裂声在寂静的车库里响起,清晰得可怕。矮壮打手双眼暴突,喉咙里只发出“嗬…”的一声短促气音,所有力量瞬间被抽空,身体软软地向后瘫倒。手中的格洛克被凌风顺势夺过。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到另外三人甚至没完全看清同伴是如何倒下的!
“在那边!”另一个持枪的打手惊怒交加,朝着黑影闪过的方向疯狂扣动扳机!
砰!砰!砰!
刺耳的枪声在密闭空间里炸响,震耳欲聋!子弹打在救护车铁皮和货架上,迸溅出刺眼的火星,发出尖锐的金属撞击声!碎玻璃和铁屑四处飞溅。
凌风早已借着第一击的反作用力和货架的掩护,一个战术翻滚,迅捷地藏身于一个巨大的蓝色油桶之后。子弹打在油桶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留下深深的凹痕。
“围过去!别让他喘气!”光头首领咆哮着,和另一个手持匕首的瘦高个打手一左一右,包抄向油桶。
就在瘦高个打手绕过油桶,匕首寒光闪烁,准备突刺的瞬间——
一道黑影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从油桶阴影中扑出!凌风手中没有枪,却多了一根不知何时从废弃器材堆里抄起的、长约一米的空心金属管!这正是 菲律宾魔杖(Eskrima) 的武器运用精髓——万物皆可为棍!
金属管在他手中化作一道凌厉的黑影!不是劈砍,而是精准的绞缠!金属管如同灵蛇般缠绕上瘦高个持匕的手腕,猛地一绞、一压!利用杠杆原理和巧妙的发力角度,瞬间破坏对方手腕关节的稳定性!
“啊!”瘦高个只觉手腕剧痛,筋腱仿佛被撕裂,五指不由自主地张开!那把锋利的匕首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落在几米外的水泥地上,滑出去老远。
凌风毫不停留,绞飞匕首的同时,身体已如影随形般贴了上去!金属管顺势下砸,狠狠敲在对方膝弯!
瘦高个痛呼一声,单膝跪地!凌风弃棍,动作行云流水,如同演练过千百遍。他身体一矮,瞬间切入对方怀中,右臂如同钢箍般死死勒住对方的脖颈,左臂穿过对方腋下,双手在对方颈后紧扣!标准的 巴西柔术裸绞(Rear Naked choke)!
强大的绞杀力瞬间切断了对方向大脑的供血!瘦高个徒劳地挣扎,脸色迅速由红变紫,眼球凸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绝望声响。凌风眼神冰冷,双臂肌肉贲张,核心力量爆发,没有丝毫怜悯,猛地发力一拧!
“咔嚓!”
又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颈骨断裂声!瘦高个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彻底瘫软下去。
不到十秒,两人毙命!冷酷、高效、宛如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
“混蛋!”光头首领目眦欲裂,恐惧和暴怒让他彻底疯狂。他抬起枪口,不管不顾地朝着凌风藏身的方向疯狂扫射!子弹如同泼水般倾泻而出,打在油桶、货架、墙壁上,火星四溅,碎屑乱飞!
凌风在对方开枪的瞬间,已经如同鬼魅般再次矮身移动。他没有冲向敌人,反而猛地扑向旁边一个半满的巨大生锈油桶!他双足灌注全力,狠狠踹在油桶底部!
沉重的油桶被他这蓄力一踹,猛地向前滚动!桶壁沾满了滑腻的油污和冷凝水珠,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光头首领的子弹追着凌风的身影,却只打中了翻滚的油桶和空荡荡的地面。当他看到那个巨大的油桶带着势不可挡的惯性,如同失控的攻城锤般朝自己滚来时,瞳孔骤然收缩!他下意识地向旁边闪避!
然而,他闪避的方向,正是凌风精心计算过的位置——那里,恰好是之前第一个打手倒下时,从手中滑落的一小滩新鲜血液!
光头首领的军靴鞋底,不偏不倚地踩在那片湿滑粘稠的血污之上!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打滑声!光头首领重心瞬间失控,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猛扑出去!他手中的枪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失衡而脱手甩飞!
就在他身体前扑、门户大开、试图稳住身形的绝望瞬间——
凌风的身影如同等待已久的死神,已从翻滚油桶的侧后方如影随形般扑至!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在光头首领因滑倒而本能地挥动手臂试图保持平衡时,凌风的左手如同闪电般精准探出,不是攻击,而是巧妙地一搭、一带!借力打力,让光头首领向前扑倒的力量和方向瞬间失控加剧!
光头首领完全无法抗拒这股叠加的力量,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如同被巨浪掀翻的小船,狠狠向前栽倒!而他手中下意识挥出的那柄锋利的战术匕首,在身体失控前扑的巨大惯性下,不偏不倚,刀尖向上,正正对准了他自己的咽喉!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器刺穿皮肉的闷响!
光头首领向前扑倒的身体猛地僵住,双眼难以置信地圆瞪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他手中的匕首,深深地、精准地刺入了自己的咽喉,直至没柄!滚烫的鲜血顺着刀柄和他的指缝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身体抽搐了几下,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再无声息。
车库内,瞬间死寂。
只剩下应急灯接触不良发出的“滋滋”电流声,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地上四具姿态扭曲、迅速冷却的尸体。
凌风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却依旧控制得异常平稳。汗水混着不知是谁溅上的血点,从他涂满伪装油彩的脸上滑落。他冷漠地扫视了一眼这片方寸之间的修罗场,眼神锐利如初,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
他迅速走到光头首领的尸体旁,蹲下身,动作麻利地搜索。很快,他从对方内袋里掏出一个屏幕碎裂但还在顽强闪烁的手机。手机没有锁屏,一条刚刚抵达、尚未被阅读的加密信息赫然显示在屏幕中央:
【清除叛徒吴山。坐标:曼谷帕蓬区‘霓虹’酒吧地下室。不留活口。】
凌风的目光在这行字上停留了一瞬,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他手指翻飞,迅速将这条信息连同发送者的加密代码一起,转发到一个预设的、幽灵般的加密邮箱。随即,他拇指用力一捏!
“咔嚓!”
手机屏幕彻底碎裂,内部芯片被指力瞬间破坏。
做完这一切,他毫不犹豫地起身,身影再次融入车库深处浓重的阴影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的幽灵。几秒钟后,通往外界街道的、锈迹斑斑的铁质防火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随即悄然合拢。
车库内,只剩下四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满地狼藉的弹孔和血迹,以及那盏依旧在昏黄闪烁的应急灯,无声地见证着这场发生在方寸之地、电光火石之间、却残酷到极致的近身杀戮。空气里,死亡的气息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
与此同时,在医院二楼一个堆满杂物的昏暗监控室里。
苏瑾脸色苍白,医用剪刀深深扎进了她面前的木质桌面,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她面前的监控屏幕上,几个模糊的黑白画面正无声地播放着地下车库入口和斜坡通道的景象。她只看到那个穿着冲锋衣的身影冲进车库,然后就是里面骤然爆发的激烈枪声、人影的快速晃动、以及最后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没能看到具体的杀戮过程,但那短暂的枪声骤停和随之而来的绝对死寂,比任何画面都更令人心悸。那个男人……他冲进去,然后……四个人再没出来?
苏瑾的心跳如擂鼓,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那个在手术帐篷里冷静缝合、锁骨带着致命弹痕、眼神复杂而锐利的男人……他到底是什么人?那双深深刻在她记忆中的、五年前战地医院里的眼睛,与此刻监控屏幕里那片吞噬了四条生命的车库黑暗,在她脑海中疯狂地重叠、碰撞。
恐惧、疑惑、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