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西郊,废弃的货运中转站。
正午的戈壁阳光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狂暴地炙烤着大地。空气干燥得仿佛能擦出火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砂砾的粗糙感。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龙门吊骨架在扭曲的热浪中投下稀疏的阴影,如同巨兽风干的骸骨。风卷起干燥的沙尘,打着旋儿掠过空旷的水泥场地,发出单调而令人烦躁的嘶嘶声。
一辆风尘仆仆、没有任何标识的改装越野车卷着黄沙驶入中转站深处,停在一排破败的库房前。车门打开,热浪夹杂着沙尘瞬间涌入。判官率先下车,深色的战术墨镜遮挡住刺目的阳光,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这片荒芜死寂的场地。夜莺紧随其后,搀扶着依旧虚弱、裹着保温毯的魅影,后者苍白的脸色在热浪中显得更加透明。鬼手最后一个跳下车,立刻摘下帽子扇风,嘴里嘟囔着:“靠…这鬼地方能把cpU晒爆…”
这里是陈锋预设的“老地方”,也是他们深入死亡之海前的最后一个补给点。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一种无形的压力。深网的悬赏如同跗骨之蛆,国安内部的“鼹鼠”阴影尚未完全消散,而他们即将踏入的,是连卫星信号都飘忽不定的罗布泊“死亡之耳”。
“装备应该在里面。”判官指向一扇虚掩的、锈蚀严重的库房铁门。他示意夜莺和鬼手带着魅影在车旁阴影处警戒,自己则拔出格洛克,身体微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向库房门口移动。手指搭上冰冷粗糙的门板边缘,正准备发力推开——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如同蚊蚋振翅般的噪音,突然从库房顶棚一个通风口的阴影里响起!
判官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是微型无人机的引擎声!而且是具备光学侦察功能的型号!
就在他抬枪瞄准的瞬间!
库房那扇沉重的铁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拉开!一道如同铁塔般魁梧雄壮的身影堵在了门口!
来人足有一米九几的身高,剃着极短的板寸,古铜色的脸庞棱角分明,如同被风沙磨砺过的岩石,刻满了粗粝的痕迹。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不大,却锐利如鹰,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磨砺出的、仿佛能穿透伪装的洞察力。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沙漠迷彩作训服,肌肉虬结的手臂裸露在外,小臂上盘踞着几道狰狞的旧伤疤。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臂迷彩服肘部,用黄色丝线精心缝补固定着一枚已经严重褪色、边缘磨损的布质臂章——一只仰天长啸、獠牙狰狞的狼头,下方是模糊的“戈壁之狼”字样(特种部队标识)!
他肩上,赫然扛着一个硕大无比、用防水油布严密包裹的长方形金属箱!箱子棱角分明,重量感十足,与他壮硕的身躯相得益彰,如同战神扛着他的炮架!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如同山岳般沉稳、又带着爆炸性力量感的压迫感就扑面而来!
他根本没看判官指向他的枪口,那双锐利的鹰眼瞬间锁定了通风口阴影里那个刚刚探头、闪烁着微弱红光的微型侦察无人机!嘴角咧开一个近乎野蛮的弧度,带着一丝轻笑。
“哼!藏头露尾的苍蝇!”
话音未落!
他那蒲扇般、布满厚茧和老茧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出!没有使用任何工具,五指如同钢钳般精准地、粗暴地直接捏住了那只只有巴掌大小、正欲升空逃窜的无人机!
咔嚓!噗嗤——!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碎裂和电子元件爆裂的闷响瞬间响起!那只精密的微型无人机,在他恐怖的手劲下,如同一个脆弱的鸡蛋,瞬间被捏成了一团冒着青烟、火花四溅的金属塑料垃圾!几片断裂的旋翼无力地掉落在地。
他随手将手里那团废铁像丢垃圾般扔在地上,厚重的军靴碾上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抬起眼,目光越过判官,扫了一眼警戒在车旁的夜莺、魅影和目瞪口呆的鬼手,最后落回判官脸上,咧开嘴,露出两排白得晃眼的牙齿,笑容坦荡又带着一股子野性的不羁:
“电子玩意儿?靠不住!关键时刻,还得是这玩意儿!”他用下巴点了点肩上扛着的巨大金属箱,声音洪亮,如同擂鼓,在空旷的中转站内回荡,“‘铁壁’,奉命报道!东西和人,都齐活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鬼手看着地上那团被徒手捏爆、还在冒烟的无人机残骸,又看看铁壁那非人般的手劲和肩上夸张的金属箱,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半天才憋出一句:“卧…卧槽…”
夜莺也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将虚弱的魅影护得更紧了些,眼中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撼。
判官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格洛克。墨镜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铁壁那粗犷的表象,审视着他眼中那份久经战火淬炼的沉稳、那份对电子设备的轻蔑背后隐藏的绝对自信、以及那枚褪色的“戈壁之狼”臂章所承载的沉重过往。陈锋档案里那句“可辨装备真伪”,在此刻有了无比具象的注解。这个代号“铁壁”的男人,本身就是一件行走的、经历过戈壁风沙淬炼的人形兵器!
“判官。”判官报出自己的代号,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进来谈。”他侧身让开门口。
铁壁咧嘴一笑,也不客气,扛着那沉重的金属箱,迈着沉稳如山的步伐,轰隆隆地走进了库房。巨大的金属箱在他肩上,仿佛轻若无物。
库房内部相对阴凉,但依旧闷热。角落里堆放着几箱压缩干粮、桶装水和油料。中间空地上,停着一辆经过重度改装、覆盖着沙漠迷彩涂装的六轮全地形突击车(AtV),车身焊接着额外的装甲板和武器支架,引擎盖微微散发着热气,显然是刚被调试过。
铁壁将肩上的金属箱“哐当”一声放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他解开油布,露出里面黄澄澄的、散发着枪油和钢铁气息的——一挺被分解保养的89式12.7毫米重机枪!以及配套的三角支架、超长弹链箱和一箱箱闪着寒光的穿甲弹、高爆弹!更引人注目的是枪管上方加装的一套复杂的光学瞄准具和散热系统,显然是经过深度改装的!铁壁放下装备后,依次和判官,夜莺,鬼手来了个大大的拥抱,豪情万丈“我回来了”。
“89式,老伙计了,”铁壁粗糙的手指如同抚摸情人般拂过冰冷的枪管,眼神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戈壁里,风沙大,温差贼他妈离谱。原厂那套精密玩意儿,娇气得很。我给‘她’换了耐操的硬质合金枪管,加了主动液冷循环散热,瞄具换成带陀螺稳定和热成像的集成模块,不怕颠,不怕沙,不怕晒蔫儿了。子弹也换了配方,装药更稳定,高温低温哑火率低于千分之三。”他一边说,一边双手翻飞,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沉重的部件在他手中如同玩具,迅速而精准地组合、锁定!不到一分钟,一挺散发着致命凶悍气息的改装重机枪,便如同钢铁巨兽般架设在了三角架上!黑洞洞的枪口,带着一股原始的力量美感。
鬼手看得眼睛发直,凑过来想摸摸那套复杂的光学模块:“这…这散热系统集成度…”
“别碰!”铁壁大手一挥,如同赶苍蝇,粗声粗气,“精密校准过的!戈壁里差一丝,千米外偏他妈一个足球场!”他转头看向判官,拍了拍机枪冰冷的枪身,“判官,这玩意儿就是戈壁里的‘道理’。沙蝎那帮杂碎,最喜欢开着改装皮卡,架着老毛子的‘岩石’或者美制的m2,仗着射程和火力玩风筝。咱这‘老九’改,射程压他们一头,精度高他们一截,火力持续性?哼!这三百发的弹链箱,够给他们洗个沙浴了!”
判官的目光扫过那挺散发着暴力美学的重机枪,又落在铁壁那粗犷却自信无比的脸上,微微颔首。他拿出陈锋给的加密平板,调出周维的资料和罗布泊的卫星图:“目标周维,最后信号消失在‘死亡之耳’雅丹群。接应方高度怀疑是‘沙漠之蝎’。我们需要最快速度切入,在他们转移芯片前堵住。”
“死亡之耳?”铁壁浓眉一拧,凑到屏幕前,粗壮的手指在卫星图上几个扭曲风蚀地貌的节点上划过,“这鬼地方,磁场乱得跟老太太的毛线团似的,卫星就是个瞎子!沙蝎那帮孙子精得很,肯定有备用的地面中继点或者…短波跳频电台!想找他们?”他咧嘴一笑,露出一丝野性的狡黠,“得靠鼻子闻,靠眼睛找!还有…靠它!”他指了指旁边那辆改装突击车,“这‘沙蜥’我调教过了,底盘升高,防陷沙轮胎,双倍水箱,加装了地磁异常探测和被动声呐阵列,能当半个电子狗用!”
鬼手看着突击车上那些粗犷但实用的改装,又看看自己包里那堆精密但娇贵的电子设备,第一次对自己的“高科技”产生了一丝动摇。
“魅影的状态?”铁壁的目光转向库房门口阴影里,被夜莺搀扶着的、依旧裹着保温毯的魅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疑惑。他能感觉到那个看似脆弱的女人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极其不稳定的、非人的冰冷气息,与这炙热的戈壁格格不入。
“需要时间恢复。”判官简短回答,避开了细节,“我们的优势是速度和出其不意。沙蝎不知道我们会这么快,也不知道…”他看了一眼铁壁和他那挺杀气腾腾的重机枪,“…我们带了什么。”
“那就干他娘的!”铁壁一拳砸在突击车厚重的防滚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豪气干云,“判官,你指方向!‘沙蜥’开道!‘老九’压阵!管他什么毒蝎子,进了老子的射程,全他妈碾成渣!”
看着铁壁的豪气干云,判官冷静的吩咐:“检查装备和补给,沙漠的残酷不是闹着玩的!”
暂时轻松的气氛,冲淡了一些戈壁的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