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王大营,中军王帐。
萧震天正志得意满地品着来自江南的贡茶,听着心腹幕僚汇报前线“军情”——自然是经过精心修饰的版本:二皇子胤战轻敌冒进,不幸中伏,龙骧军英勇奋战,但寡不敌众,恐已全军覆没,二皇子下落不明,北王殿下正“痛心疾首”,调兵遣将准备“复仇”。
一切都按照他的剧本在进行。只等确认胤战的死讯,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管龙骧军残部,并进一步控制八皇子。
然而,一名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帐,带来的消息却如同一道惊雷,将他的好心情炸得粉碎!
“报——!!!王……王爷!大事不好!二殿下……二殿下他……”
萧震天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不祥预感,沉声道:“慌什么!慢慢说!胤战怎么了?死了吗?”
“没……没死!”传令兵脸色惨白,声音颤抖,“二殿下被北匈人生擒,今日午时要在阵前枭首……可……可就在行刑前,突然冒出两个武功极高的刺客!一人使一手神出鬼没的银针暗器,杀人于无形!另一人……另一人更是凶猛得像头洪荒野兽,刀法狠辣无比!他们……他们竟然在数万金狼卫的重重包围下,硬生生把二殿下给……给劫走了!”
啪嗒!
萧震天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他猛地站起身,脸上那副运筹帷幄的从容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暴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
“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变调,“两个人?在万军之中劫走了胤战?!这怎么可能?!是什么人?看清楚了吗?”
“回……回王爷!那两人都蒙着面,身手太快,根本看不清样貌!使银针的那个身形似乎偏瘦,另一个则像是个常年混迹荒漠的悍匪……北匈人好像……好像认识那个悍匪,最后还……还放他们走了!”传令兵结结巴巴地补充道。
“放他们走了?”萧震天瞳孔骤缩,心中的疑云如同乌云般迅速积聚。
两个人,武功极高,配合默契,能在万军之中劫囚,其中一个还疑似被北匈人“认识”甚至忌惮?这绝不是普通的江湖草莽能做到的!
难道是京城来的人?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萧震天的脑海。皇帝虽然病重,但毕竟执掌天下多年,难道在军中还埋藏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如此厉害的暗棋?这次劫囚,是针对胤战,还是……针对他萧震天?
一想到自己的阴谋可能已经暴露,皇帝或许早已洞悉一切,甚至将计就计,萧震天就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行,必须弄清楚!
“八皇子现在何处?”他厉声问道。
“回王爷,八殿下正在帐中休息。”
“立刻请他过来!就说本王有要事相商!”萧震天眼中寒光闪烁,他需要从胤垚口中,再挖出点线索。
很快,八皇子胤垚被请到了王帐。他脸上还带着些许宿醉的慵懒和对未来权力的憧憬。
“舅舅,您找我?”胤垚恭敬行礼。
萧震天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沉痛”和“忧虑”的表情,上前扶起胤垚,叹息道:“垚儿,坐下说。刚刚收到前线紧急军报……是关于你二哥的。”
胤垚心中一紧:“二哥他……怎么样了?”他虽然与二哥不算亲近,但毕竟是兄弟,还是有些关切。
“唉!”萧震天重重一叹,“你二哥他……中了北匈人的奸计,不幸被俘了!”
“啊?!”胤垚脸色一变,惊呼出声。
“但万幸的是!”萧震天话锋一转,紧紧盯着胤垚的表情,“就在北匈人要行刑的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出现了两个神秘高手,武功极高,竟然在万军丛中,将你二哥给救走了!”
胤垚张大了嘴巴,彻底懵了。这消息一波三折,让他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被俘?又被救了?还是两个神秘高手?
“舅……舅舅,这是真的吗?是什么人救走了二哥?”胤垚茫然问道。
“这正是舅舅找你的原因!”萧震天语气凝重,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垚儿,你仔细回想一下,你们从京城来北疆的这一路上,可曾遇到过什么异常?或者……有没有发现有什么身份不明、行踪诡秘的人暗中跟随、窥探?”
他试图引导胤垚想起那场“沙暴意外”,但又不能明说。
“异常?”胤垚皱起眉头,努力回想。一路上除了沙暴和七哥失踪,似乎……“啊!我想起来了!”
萧震天精神一振:“想起什么了?”
“就是在我们离开云中城后,快到遇到沙暴前的那天晚上,住的驿站!”胤垚心有余悸地说,“那天晚上,我们遇到了袭击!来了好多黑衣人,武功都很高!我带来的侍卫一下子就折损了两个!”
“哦?”萧震天眼中精光一闪,“竟有此事?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很奇怪。”胤垚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那些黑衣人眼看就要得手,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自己乱了起来,好像……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人给攻击了!死的死,伤的伤,最后莫名其妙就退走了!我和侍卫们都以为是闹鬼了,或者是有路过的侠客暗中相助,但根本没看到人影!”
胤垚的描述,与叶宁汇报的“沙暴中七皇子马车被卷走”的版本略有出入,更强调了袭击和神秘的“无形相助”。
无形相助?武功极高?看不见的人?
萧震天心中的疑云更重了!驿站袭击和法场劫囚,这两件事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那个“无形”的高手,和劫走胤战的两个人,是不是同一伙?他们到底是谁的人?皇帝暗卫?还是……其他皇子派来的?
问了一圈,非但没有解开疑惑,反而让局势变得更加迷雾重重。
萧震天感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悄收紧,而他却连对手是谁都摸不清楚。
他只得安抚了胤垚几句,让他回去休息,加强戒备,没有他的命令不要随意走动。
送走胤垚后,萧震天在王帐内踱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查!给本王不惜一切代价地查!一定要把那两个劫走胤战的人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对着空荡荡的大帐低吼道,声音中充满了焦躁和不安。
计划出现了巨大的变数,他必须重新评估局势了。
与此同时,那座边陲小城的简陋客栈内。
林枫和沙漠孤狼带着重伤昏迷的二皇子胤战,如同三只受伤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潜了回来。
“殿下!”一直提心吊胆、守在门口张望的小卓子,看到林枫的身影,顿时喜极而泣,扑了上来。当他看到林枫肩头的伤口和血迹,以及被孤狼扛在肩上、人事不省的二皇子时,更是吓得小脸煞白。
“别出声,进去再说。”林枫低声道,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尾巴跟上。
三人迅速进入林枫之前租下的房间,关紧房门。
孤狼将胤战小心地放在床榻上。胤战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身上大小伤口无数,最严重的是几处深可见骨的刀伤和失血过多。
林枫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立刻上前检查。
“伤得很重,失血太多,还有内伤。”林枫眉头紧锁,语气凝重。他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和仅剩的一点金疮药。
“小卓子,去打盆干净的水来,再找店家要些烈酒和干净的布!”林枫吩咐道,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冷酷的杀手,而像是一位专注的医者。
小卓子连忙应声而去。
林枫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他出手如电,数根银针精准地刺入胤战的百会、神庭、膻中等几个大穴,先护住他的心脉和元神,稳住生机。
接着,他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割开胤战伤口处黏连的破烂衣物,用烈酒清洗伤口。每一下动作都轻柔而精准,避免造成二次伤害。清洗完毕后,他将金疮药仔细地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好。
整个过程中,林枫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左肩的伤口也因为用力而再次渗血,但他浑然不觉。
沙漠孤狼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灰白的瞳孔默默注视着林枫的动作,尤其是他那神乎其神的针法,眼中不时闪过惊异和探究的光芒。
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林枫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将最后一根银针从胤战体内取出。胤战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已经变得平稳了许多,脸上也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暂时稳住伤势了,但需要静养和更好的药材。”林枫抹了把汗,脸色有些苍白。他自己肩头的伤也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
“小子,你这手医术……有点邪门啊。”孤狼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跟谁学的?”
林枫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北匈大汗会放我们走?”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问。
孤狼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子乐意!看那帮北匈崽子不顺眼,行不行?”他显然不想多说关于北匈大汗的事,话锋一转,“至于为什么救你们……哼,老子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腻了,想找点乐子。顺便看看,你这小子到底能把这北疆搅得多天翻地覆!”
他的理由看似荒唐,但林枫能感觉到,这并非全部真相。这个孤狼,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孤狼问道,“你这二哥伤成这样,这破店也不安全。萧震天那条老狗,现在肯定像疯了一样满世界找你们。”
林枫看着床上昏迷的胤战,眼神坚定:“必须先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让二哥养伤。然后……弄清楚萧震天的全部阴谋。”
他需要信息,需要盟友。而眼前这个实力强横、亦正亦邪的沙漠孤狼,或许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
窗外,夜色渐深。小店内暂时安全,但北疆的暗流,却因为这次法场劫囚,而变得更加汹涌澎湃。萧震天的疑心,北匈大汗的反应,沙漠孤狼的秘密,以及重伤的二皇子……所有的线索,都交织在了这家小小的客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