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湘南道州城郊,青竹义庄的槐树叶落了满地,像铺了层暗黄色的纸钱。
英叔背着桃木剑,正蹲在门槛上磨铜钱剑,铜锈混着朱砂,在月光下泛着冷红。文才蹲在一旁,手里攥着半块糯米糕,嘴里嘟嘟囔囔:“师父,这都守了三天了,那东西真会来吗?”秋生则靠在门框上打盹,怀里揣着张黄符,嘴角还沾着糕渣。
三天前,镇上张屠户家出了怪事。夜半杀猪时,一口猪血泼在院外老槐树下,竟引出一具僵屍。那僵屍身着清代官服,脖颈上有道深可见骨的刀痕,跳起来时足不沾地,专吸牲畜精血。英叔掐指一算,便知是当年太平军屠城时,枉死的清兵校尉所化,因怨气太重,又沾了血气,才成了游僵。
“闭嘴。”英叔头也不抬,磨剑的动作不停,“子时阴气最盛,它定会来义庄寻棺木栖身。”
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骨头在摩擦。秋生一个激灵醒了,慌忙摸出怀里的黄符:“师、师父,来了!”
文才吓得一哆嗦,糯米糕掉在地上,滚到门槛下。英叔站起身,将铜钱剑横在胸前,沉声道:“把糯米撒在门槛上,墨斗线缠好门窗,别让它进来。”
两人手忙脚乱地照做,刚把墨斗线拉紧,“砰”的一声,义庄的木门被撞得晃了晃。月光下,一道青灰色的影子立在院外,正是那清兵校尉僵屍。它双目翻白,獠牙外露,脖颈上的刀痕还在渗着黑血,一跳一跳地撞着门。
“孽畜,还不束手就擒!”英叔大喝一声,扬手甩出一张镇尸符。黄符“啪”地贴在僵屍额头,那僵屍顿时僵在原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文才见状,胆子大了些,捡起地上的糯米就往僵屍身上扔:“打你个老怪物!让你吓人!”
谁知那僵屍怨气太重,镇尸符竟被它额头的黑气熏得焦黄,“嗤”的一声烧了起来。它猛地挣脱束缚,纵身跃起,直扑文才而去。秋生眼疾手快,挥起桃木枝就打,桃木枝撞在僵屍身上,发出“梆”的一声闷响,竟被震得裂开。
“不好,是铁甲僵!”英叔脸色一变,桃木剑出鞘,剑刃划破空气,带着一道寒光刺向僵屍心口。这铁甲僵刀枪不入,唯有心口的膻中穴是弱点。
僵屍察觉危险,侧身躲过,指甲暴涨三寸,抓向英叔的肩头。英叔侧身一闪,铜钱剑顺势横扫,削掉了僵屍的半只耳朵。黑血溅在地上,滋滋作响,竟将青石板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文才,取鸡血来!”英叔喊道。文才慌忙跑进里屋,拎出一碗早就备好的鸡血。英叔接过鸡血,咬破指尖,将血滴入碗中,又掏出一张朱砂符,烧成灰融在里面。
“孽障,今日便让你魂飞魄散!”英叔端起鸡血碗,猛地泼向僵屍。鸡血沾到僵屍身上,顿时冒起白烟,僵屍疼得仰天嘶吼,身上的青灰色皮肤一块块脱落。
趁此机会,英叔一跃而起,桃木剑直刺僵屍膻中穴。只听“噗”的一声,剑尖没入僵屍体内,一股黑血喷涌而出。僵屍浑身抽搐,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作一滩黑灰,散在地上。
英叔收剑而立,松了口气,转身看向瘫在地上的文才和秋生,皱眉道:“看你们俩这点出息,以后怎么继承我的衣钵?”
文才喘着粗气,指着地上的黑灰:“师、师父,这就没了?”
“没了。”英叔踢了踢地上的糯米,“把这些收拾干净,明日一早,挖个坑把黑灰埋了,再洒些石灰,免得再惹麻烦。”
秋生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忽然笑道:“师父,刚才你那招鸡血泼僵屍,真是太威风了!”
英叔哼了一声,转身走进里屋,留下一句话:“威风什么,明日抄十遍《茅山符箓大全》,少一个字,罚你们扫一个月义庄。”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桌上的桃木剑上,剑穗轻轻晃动。院外的槐树叶,又落了几片。